木兰情(45)返程归来

金风玉露 3月前 47

        木兰情

                魏树人

  四十五 返程归来

      1970年的春分前后,哈朗圭的知青们陆陆续续回到木兰,坝上坝下的备耕工作也相继开始。3月21日这天浩赉大队的赵永根、陈领娣五人入住了人民旅店,不一会看见圭博大队的赖艺华满脸不悦地嘟嘟囔囔与三庆等人也来到人民旅店。原来赖艺华坚持要住条件稍好的招待所,可是一进门“四眼”、三庆等人被认了出来,人家贵贱不接待滨海知青,没办法只好到这来了。“四眼”说:“都一年了还记着呐。”赖艺华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们往招待所暖瓶里撒尿的事,传遍了各家旅店。”“人家早改邪归正了。”“四眼”为自己辩护着。

      吃罢午饭,几人在街上溜达,前往汽车站购买第二天上坝的车票。到车站一看贴着告示:因白龙坝道路维修,上坝班车暂时停运,何时通车等候通知。看罢告示几人原路返回旅店。第二天又去,同样是等候通知。第三天再去还是没有消息,大家有点绷不住了,毕竟身上所带零钱有限,这样每天吃饭住店实在消耗不起。赵永根提议,从下顿饭开始节食,每天一干一稀,晚上喝完粥就睡觉。“四眼”开始埋怨三庆等人:“我说在家再住几天,你们不听,还想着早点回去倒粪种地。现在可好困这了,还倒粪呢,咱在这倒霉吧。”大家不语,赶快熄灯躺下减少消耗保存体力。第四天再去依然如故,高别山说:“大家身上还有多少钱,都掏出来集中使用。”众人一起翻兜才凑了五十几元钱。赵永根说:“旅店不能住了,退房去找大车店。”“还不知哪天通车,那钱也不够呀!” 赖艺华说。“办法总会有的。”赵永根说。“我说在家再住几天,你们不听——”“四眼”又开始发牢骚。

      赵永根说:“我们五人先去登记一间大炕,然后天黑时你们五人再进去,这样可以省一半的钱。”赖艺华有点不高兴,赵永根说:“要不换换,你们去登记。”赖艺华不说话了。“我说在家再住几天,你们不听——”“四眼”又开始了。到了晚上五个人炕上五个人炕下,躺炕席的热乎站地上的冰凉,大约每个钟头一换。半夜又该轮换了,炕头的赖艺华和炕梢的“四眼”不愿起来,郭全振急了要动手被高别山拦下说:“我和永根再站一轮。”三庆说道:“依我看谁也别躺着,都上炕大家一起坐着。你们忘了,咱们刚来时不就是在卡车上抱团取暖吗。”多数人一致赞成。“四眼”懒洋洋地说:“我说在家再住几天,你们不听——”“你还有别的词儿吗?”这回是异口同声指责“四眼”。

      第五天上午“四眼”主动去汽车站打探消息,不一会垂头丧气地回来,一张嘴:“我说在家——”“再说把你嘴缝上。”郭全振瞪着眼说。大家无语,晚上照旧十人围着棉被抱团取暖。夜里旅店打更的老头听见这一屋人黑灯瞎火瞎吵吵,就敲门进屋,提着马灯一照,炕上竟然坐着一群人。他马上找来大车店经理,赵永根忙上前解释缘由,经理表示理解。经理说:“我只注意到那个眼眉上有青记的人,没想到进进出出这么多人,别把我的炕坐塌了。”“四眼”一听赶紧把头扭过去,心说真是坏事传千里,到哪也躲不过去。经理又说道:“听说白龙坝的道修好了,明天可能通车。”“四眼”一听高兴地蹦起来,经理赶忙说:“坐下!小心炕塌了。”

      第六天赵永根结账、购票,大家一起乘车、上坝。当汽车盘旋到白龙坝顶时,众人感叹,都说自古华山一条路,白龙坝就是横亘在县城与坝上的一道屏障,除了盘旋翻越绝无他路。

      哈朗圭的知青们全部都回来了,大家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备耕当中。

      赵永根等人一回来知青屋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李泓舢寂寞两个多月顿感蓬荜生辉。

      季雪娟、陈领娣一进知青屋,看见屋内干净整洁,一切如旧,猪又增膘,鸡更欢势。她二人给曹建虹带来她爱吃的栗子羹和酸檬糕,还有好多好吃的。季雪娟母亲给曹建虹买了一双翻毛皮鞋,陈领娣送给曹建虹一条红色拉毛大围巾。曹建虹眼含热泪一一收下,与二位姐姐热烈拥抱,一霎时“哇”的一声,泪水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别哭呀,姐这不是回来了吗。”“才分别俩多月就想成这样,以后再也不分开了。”二位姐姐也没有多想,尽量安抚这位曹小妹。

      三姐妹的日子一切如故,曹建虹照常上工;季雪娟工余依然背着药箱巡诊;陈领娣依旧领孩子们读书上课。慢慢的季雪娟和陈领娣发现曹小妹的话越来越少,时常一个人走神发愣。季雪娟发觉她不对劲好像有几分抑郁症,就对陈领娣说,日后常和她说说心里话,二人要更多地关照好曹小妹。

       有一天曹建虹突然对陈领娣说,她想结婚。陈领娣一愣,你怎会有这个想法。

      “女人早晚都是这个结局,难道你没想过?”曹建虹说。

      “我还真没想过,也不敢想。”陈领娣说。   

      “你看营子里,咱这个岁数的早当妈了 。”

       陈领娣脸上一阵发烧,这个小妹怎么了,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了?再一想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可是才下乡一年多,明天是个什么样还说不好,真不敢考虑终身大事。说是要扎根农村一辈子怎么个扎法,必须要嫁人吗?那些年轻的妈妈拉扯着一大串小孩子,她们幸福吗?女知青的归宿也是这样?她不敢再想下去。

        “看来你心中有人了,是谁?如实招来!”陈领娣半认真地和曹建虹开着玩笑。

        “李秀山。”曹建虹直言不讳说道。陈领娣想起来了,曹建虹落井、崴脚、遇山洪几件事,都有李秀山的身影,李秀山对曹建虹真是关怀备至,是个合适人选。

       “你和李秀山提过吗?”陈领娣问。

       “没。”曹建虹说,“我不好意思张口。”

       “你想好了,这可是人生第一大事,开不得玩笑。”陈领娣说。

        “我是认真的。”曹建虹说。

        “我和雪娟姐说一声,听听她的意见。”陈领娣说。

        季雪娟分析曹建虹急于结婚也说得通,知青们在滨海都有家,都有父母亲人,可是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就拿发生在她身上的几件事来说,没有李秀山一家相救后果不堪设想。她太想有个家,有个终身依靠。再说李秀山的确是个好小伙,忠厚老实人品端正,曹建虹要是跟了他不会受委屈。想到这她和陈领娣一商量,这事支持她,咱两个既是媒人也是娘家人。

        季雪娟和陈领娣当晚就去了李队长家。当说明来意后,李队长老两口乐得合不拢嘴,秀山娘打心眼里喜欢建虹这闺女,有想法又不敢高攀。李队长这时才知道曹建虹是孤儿,秀山娘听到这眼圈一红对老伴说:“往后咱就是她亲人。”

       “把李秀山叫出来!”季雪娟对秀山娘说。其实李秀山早在对面屋偷着乐呢,他相信了天上可以掉馅饼,可心的曹妹妹真的从天而降。李秀山三蹿两蹦进了屋,季雪娟说:“你都听见了!同意吗?”“同意,同意!”秀山娘抢先替儿子回答。“自己说。”季雪娟冲着李秀山问道。李秀山红着脸没张嘴连连点头,李队长冲儿子说道:“拿酒去!”秀山娘忙下地炒鸡蛋。

      季雪娟、陈领娣也不客气盘腿做到炕里,一人抿了一口白酒。

      “我们既是媒人,也是娘家人,知青不兴要彩礼,但是也要提几个条件。” 季雪娟说。

      “好说,都好说。”李队长满口答应着。

      “第一,你们给新娘准备一身新衣服,不要大红大绿的,做一身军便服。第二,婚礼新事新办一切从简,革命化。第三我们娘家人多,全体知青都来参加婚礼。第四娘家不陪送。没了。”陈领娣一口气提了四个条件。

      “照办,一切照办。”李队长连连点头称是。

      季雪娟又对李秀山说:“今后要倍加爱护我妹妹,受一点委屈也不行,我们娘家人可不答应。”

      “一定一定。”李秀山又是连连点头。

       这一晚季雪娟她们二人将说媒、订婚诸事一气呵成,对曹小妹算是有个交代了。

       第二天早饭后,李队长照例在营子里敲响了上工的犁铧片,曹建虹与李秀山二人分在一组赶着四挂牛车去送粪。今天李秀山格外卖力气,一个人连装代卸,把曹建虹的活都干了,好几趟曹建虹只是跟着车从粪场走到欧梨沟再回粪场。

       中午李秀山、曹建虹选择在欧梨沟歇晌。在小溪旁,李秀山觅好牛,抱起一大团干草,铺在一块大石头底下,拉过曹建虹,二人肩并肩地在阳坡根晒天阳。李秀山感觉惬意极了,他侧脸盯着曹建虹,感觉面前的她从未这么受看过。粉中透白的鸭蛋脸,额头短短的齐眉穗,一对蚕眉下两只杏眼似睁非睁,被长长的睫毛遮盖着,两个小刷子短辫用皮筋扎着,怎么看都像画上的瓷娃娃。他庆幸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曹建虹眯着眼在享受着阳光的沐浴,一睁眼两人的目光正好对在一起,她也不再避讳,睁大了眼睛端详着李秀山。他皮肤稍黑浓眉大眼,微显棱角的脸型,凸显出男人的阳刚之气。曹建虹一扭头发现,身后的这块大石头,正是自己被洪水冲下时挡住她的救命石,就是在这李泓舢将她救起,一步步背出了欧梨沟。她想起自己几次罹难都是李秀山出手相救,今后的人生可能再也离不开这个人了。她心中默默说道:“爸、妈女儿没有别的选择,自作主张把自己嫁了,秀山是个好人。” 

        二人这样对视良久各自想着心事,忽然李秀山双手捧住曹建虹的脸颊,曹建虹立时感到一阵发烧,脸色更加红润。李秀山慢慢将脸凑过去,曹建虹微微闭上眼睛,被一双大手揽入怀中。这是曹建虹第三次接触李秀山的身体,她趴在他的胸口上,嗅到了他口中的热气,嗅到了他身上的汗味,他嗅到了自己心爱男人的体味。他把她搂得更紧,她听到了他的心怦怦地跳着。她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怎么回事,身子一阵阵发热。她理智地推开李秀山说:“该干活了。”“再歇会吧媳妇,还没歇够呢。”李秀山恳切地说。“还没登记呢,谁是你媳妇?干活去!”曹建虹催促着,已经起身牵牛去了。

       一天早上曹建虹、李秀山去公社登记。季雪娟担心公社会阻拦,特意向队长请了假要陪着他二人前往。一到公社果然不顺利,黄秘书一看女方是知青,况且曹建虹还差一个月才18岁,虽然有大队的证明,他不敢做主,说等领导回来才能盖章。正说着赵合回来了,季雪娟向赵副主任说明缘由,赵合表示,不但同意,还应该大力支持知青扎根一辈子,曹建虹就是自愿与贫下中农相结合彻底扎根一辈子的模范典型。邢燕子、侯隽早就给广大知青做出了榜样,曹建虹也是我们哈朗圭的骄傲。黄秘书按照惯例分别询问了新郎、新娘各项问题,程序走完李秀山交了两角钱,领回了盖着大红印章的结婚证,季雪娟拿过证书一看日期延了一个月。

      4月20日这天正逢谷雨,农历是庚戌年庚辰月庚午日,恰巧是曹建虹18岁的生日。李秀山、曹建虹的结婚仪式在学校的教室如期举行。季雪娟作为主婚人主持了仪式,陈领娣和李队长代表男女双方家庭讲了话。新郎、新娘各着一身蓝布军便服,新娘更显眼的是脚蹬黄色翻毛皮鞋,肩披大红色拉毛围巾十分耀眼。在院中摆挂着乡亲们送的礼品,知青作为娘家人也送了脸盆、枕巾和暖水瓶,与众不同的是还有一尊毛主席半身瓷坐像和诗词、语录等小红书。

       婚宴后季雪娟、陈领娣回到知青屋面面相视,同时说了一句:“就剩咱俩了。”

最后于 2月前 被金刚编辑 ,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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