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情

                魏树人

  三十五 工地奋战

       水轮泵站开工以来，由于采取了分段施工方案，每段先按测量标志做出一米长的标准横断面，然后逐段开挖齐头并进，每天累计能够掘进十余米，照这样计算，上冻前保证能按预定计划完成500米的引水渠，这个进展速度还是令王建国相当满意。

       当开挖到山根一处转弯处时，牛英武发现有几缕青烟飘飘渺渺，以为着了山火。他赶紧绕过去一看又是老羊倌，只见他盘腿坐在那里，双手合十嘴里叨咕着。再看山根处有一堆刚烧完纸的灰烬，地上还插着三根土香，香火在微风吹拂下一闪一闪燃的还挺快。他迅速跑过去踢倒土香用脚将灰烬和香火踩灭，质问老羊倌：“山里不准点火你不知道？”老羊倌振振有词道：“我上敬天神下祭山神，你们擅动土木破坏风水，必遭报应。” 牛英武厉声呵斥道：“赶快放你的羊去，少在这装神弄鬼！”老羊倌站起来瞥了牛英武一眼又看了看天，再不言语找他的羊群去了。

        牛英武觉得现在这个施工方案还不错，每隔一段做一个断面，最后将全部断面连通，水平和中线都能得到保证，再也不用担心丢桩遭人破坏。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天突然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层像一块块黑毛毡悬在整个工地上空，白昼瞬间变成黑夜。小滦河川上突然狂风骤起雷声滚滚，紧接着一场大雨倾盆而泻，整个哈朗圭范围无一幸免。在工地上的十几个人无处躲藏，只好背靠背挤作一团。牛英武大喊一声：“蹲下！”众人听令。不一会，远处闪过一道顶天立地的紫色电光，一声炸响在山谷间隆隆回荡，这声音比平日开山爆破不知要强多少倍。人们向闪电处望去，一棵大树树冠已被雷击，树干好像一根黑乎乎的电话线杆。此时大家有些后怕，明白了牛英武为什么喝令蹲下了。

        大约一个来小时，云开雾散，众人再看工地全傻眼了，西山一股泥石流顺坡而下，泥土和碎石将已开挖的沟渠全部掩埋，大家一个来月的劳动果实前功尽弃。

       这时营子中又传出怪话，有的说青年就会瞎折腾，有的说土木之工不可擅动，还有老羊倌等人又发声，散布在山根挖土破坏了根基，惊动了山神必遭报应等言论。

       关于水轮泵的建设，反对的声音又在营子里抬头，刚被鼓起的士气被一场大雨浇了下去。面对这一切王建国陷入了沉思，究竟在哪些环节出问题，设计和施工方案还有什么疏漏……

        李敬心书记也知道了水轮泵工地的事，来到哈朗大队部找王建国，想进一步了解情况听听大队下一步的打算。王建国向李书记汇报了水轮泵工地的大致情况，明确表示不能中断施工，水轮泵工程要继续干，决不能刚遇到一点困难就半途而废。李敬心听了王建国的汇报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就怕你被眼前的舆论困扰，看来我是多虑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我认准的道，定会坚持到底。”王建国接着说，“我们准备再开个“诸葛亮会”，吸收水利组全员参加。群策群力想办法，施工中的难题一定会有解决办法。”“这个主意很好，要依靠群众、相信群众，有时间我也参加。”李敬心说。

      在“诸葛亮会”上，大家畅所欲言，首先查找施工方案中的漏洞。

       王建国首先发言：“夏技术员只是帮助我们测量引水渠和后期电站部分设计，引水渠这种简单的工程则由我们自己施工，当然方案就由我们自己制定。既然有问题就要及时修改和完善。”

        贺凤鸣说：“施工方案是牛英武主持编写的，只考虑到施工的有利因素，关于天气影响就没有预见，我是当地人，知道每年这个时候有大雨，在审查时没有及时提示。所以，下一步修改方案时必须将不利因素考虑周全。”

        牛英武说：“开挖引水渠，只追求进度采取了分段施工的办法，但是有一个致命的危险被忽略，就是塌方和滑坡。”

       王建国补充道：“还有一个成品保护问题，就是对已经开挖完成的地段如何保护，要想出切实可行的办法。”

        经过大家的充分讨论研究，针对上述问题修改和完善了施工方案：

        一、在后续施工中要及时收听天气预报，根据天气安排施工。

        二、为防止塌方和滑坡，在水渠两侧增加护桩或临时挡土墙。

        三、对已完成的水渠断面，上冻前要干砌一层片石护底，即保持了基底水平高度，又可作为明年水渠施工时的渠底基础。

         四、关于水渠边墙的保护可采取临时干砌护坡和间隔打木桩的办法，木桩间以柳条芭排相连，阻挡散落泥土。

         王建国想起《曹刿论战》课文中“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他要让所有人明白“气可鼓而不可泄、劲可提而不可松”的道理。

         返工前，王建国去工地上再次给大家鼓劲：“创业队的战士们，大家不要灰心，这点困难算什么，愚公尚且能够移山，堆在我们面前不就是一堆土吗！”

        “你们听说过红药水为什么叫‘二百二吗’？因为它失败了二百一十九次最后才试验成功。我们才失败一次，这算什么？”王建国说。尽管这个举例并不准确，但是还有些说服力。

        在大队书记王建国的鼓动下，十几个年轻人一鼓作气，只五天的工夫就将淤土清理干净。接下来就按照修改后的施工方案垒石、打桩、铺底、护坡。

       坝上的秋天是尜尜天，即早晚凉中午热。每年的国庆早晨准会飘起雪花，笸箩湾的水面就会结上一层薄薄的冰碴。

       水轮泵引水渠的施工按照计划有序推进，刚进10月份水渠已完成400多米。当前最关键的地段就是引水渠进口与河堤的结合部，必须采取打护桩的方式加固。待来年化冻时再建闸门。可是现在早晚气温已经降到零度以下，打桩必须下水作业，而且不能再拖，必须抢在上冻之前完成护堤的加固工程。

        王建国又开始临阵动员，然后一声令下：“打桩开始！”再看本地的青年人都向后撤，唯有知青们在脱衣挽裤做着下水准备。这时只听一个小喇叭在岸边呼喊：“创业队的勇士们，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为了早日实现电气化冲啊！”话音刚落本地青年们反而都坐下了。不管王建国怎样再鼓劲，这些人就是不起立。原来本地人有个习俗，除了伏天不下水。牛英武只好临时做调整，本地青年在岸上，知青在水下，坐着的这些人才起来。“知青们上！给贫下中农做个榜样！”小喇叭又喊了起来。王建国这才注意到，喊话的怎么是个女的，定睛一看是圭博大队的赖艺华，她怎么也来到工地上？

        原来县里要求每个公社建立广播站，由本地选派广播员，公社赵合就推荐了赖艺华。赖艺华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好机会，天上的大馅饼终于砸到自己头上。可是她什么也不会，对无线电知识一窍不通，只好抱着个三用机，带个5瓦小喇叭现场直播来了。

        赖艺华还是一贯的风风火火作风，她在原来的女中学生里还有些市场，可是一中全是男生，根本不买她的账，一些干部子弟更是瞧不起她。在冰冷的水中，大家赤身露体的干得正起劲，忽然出现个女的，牛英武等人感到很不自在，冲着王建国颤抖地喊道：“把那个卖布头的轰走！”

        原来在滨海民间将十几岁的疯丫头叫做“扯”，一中的男生们背地里都管赖艺华叫“扯姐”，牛英武这一嗓子，当地青年不知啥意思，王建国心领神会。他也嫌赖艺华在工地上碍事，正想找借口把她打发走，一会还不定冒出什么话来。

        “求你跑趟腿，去供销社打2斤酒来。”王建国对赖艺华说。

        “拿钱！”赖艺华左手一伸。

        “先赊。”王建国说。

        “瓶子？”赖艺华右手一伸。

        “自己找！”王建国大声喊着。

        打发走赖艺华，王建国也脱吧脱吧跳下了带冰碴的冷水中。

        王建国和牛英武肩扛横木，双手还要连接绑扎木桩。此时河水冰凉刺骨，一股股寒气从脚底传到前胸。

         “下定决心！”王建国带头呼着口号。

         “下定决心！”水下的知青齐声呼应。

         “不怕牺牲！”

         “不怕牺牲！”

         “排除万难！”

         “排除万难！”

         “去争取胜利！”

         “去争取胜利！”

         他每喊一句，水中的知青们齐声大呼一句，阵阵呼声大有气吞西山和小滦河的气势。知青的这种大无畏精神也深深感染了岸上的青年们，大锤轮得更加猛烈，大约个把钟头，十几根木桩稳稳贴着河堤插入水中。水中的知青们早已上牙打下牙，嘴唇发紫，双腿颤抖，可是岸上的人仍拒绝下水替换。此时赖艺华双手各拎一只玻璃瓶跑了过来，王建国招呼大家赶紧上来，跑步做操，活动筋骨，然后将酒瓶打开，一人一大口轮流传递，两瓶烧锅立时见底。

       “谢谢你跑腿，麻烦再佘两瓶，不过别回来了，直接送伙房。”王建国再次支走了赖艺华。

       “‘卖布头’的真碍眼。”牛英武几口酒下肚，感到周身发热，牙齿不再打颤，说话也利索了。

      几位当地小青年凑过来问，“卖布头”是啥意思，是不是“嘴把式”？牛英武说，“卖布头”的不带剪子——

       “扯呗！”众知青齐声答道，说完哄堂大笑。

       为了及早完成任务，知青们摩拳擦掌又跳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