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情

               魏树人

    十九 公社知青会

       王建国从县上归来后，公社集中了各队知青，召开了哈朗圭第一次知青大会。会议标题是“哈朗圭公社知青活学活用‘毛著’讲用会”，主要议程是：

      一、公社带队领导李国军讲话，传达县表彰大会实况

      二、王建国代表知青发言，介绍知青先进集体事迹

      三、各大队知青代表发言，讲述活学活用‘毛著’体会

      四、陆主任讲话，公布知青安置费拨付用使用情况

      五、散会后参观小分队在笸箩湾午餐

      这次全县的知青大会表彰了三个知青先进集体，一是德尔吉公社金陵知青长征队，二是 巴颜郭公社女知青节粮模范小组，三是哈朗圭公社知青长征小分队。王建国大致介绍了那两个知青集体的事迹。

       金陵知青长征队一共有17名知青，最大的是高中毕业生，最小的初中未毕业，全部来自江南秀丽的金陵市。他们原定的插队目的地是易县狼牙山，因为抗日战争时期这里曾经发生过八路军五壮士的英雄壮举，他们决心追寻烈士的足迹，去狼牙山棋盘陀插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17人凭借一张全国地图将棋盘山误认为是棋盘陀，经过长途跋涉阴差阳错来到了木兰县。

       然而到了塞北他们才发现与山清水秀的江南水乡天壤之别。高寒、干燥、缺水，卫生条件非常差，不久每个人身上都出现了讨厌的虱子，长期生活在南方大城市的学生哪见过这个。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过程中他们觉得，只有劳动人民身上才有虱子，贫下中农不嫌弃，知青也不应嫌弃，并给虱子冠名为“革命虫”。为了和劳动人民打成一片，有的人还用贫下中农用过的水洗脸，说是要用劳动人民的水彻底洗刷思想意识中的脏东西。

       哈朗圭的知青们听到这，下面一片唏嘘声。

       巴颜郭公社地处坝下，白云坡大队地少人多，只安排了4名女知青。插队第一年口粮由国家按市民标准供应，几个女生饭量小粮食比较宽裕，总有社员到知青家借粮。后来才知道有个别户确实缺粮，每天晚餐只喝稀粥，没有干粮。困难户的窘境深深打动了她们，从此知青户也计划用粮，再不敢浪费粮食，每日也学着当地人的生活习惯，农闲两顿饭，早干晚稀，每月结余的粮食无偿支援困难户。她们的行为赢得了全队社员的赞许，被评为县、社两级的节粮模范集体。

        哈朗圭的知青又是一阵感叹，选择到坝上来对了。

       那个年代，无论城市农村，开会已是人们生活的一部分，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大家都熟悉各种会议的套路，知青们对其他议程不感兴趣，该鼓掌鼓掌，该喊口号使劲地喊。大家就想听王建国的发言，听听其他公社知青有什么新鲜事。

       陆主任讲话的重点是，要求各队必须落实知青安置政策，保证资金专款专用，提前准备木料，年底前必须给知青建新房。知青们听到此，报以长时间热烈的掌声。陆主任最后宣布，散会！全体到笸箩湾，参观小分队。

        散会后全体与会人员有公社领导、各大队书记、民兵连长、大队会计、贫协主任和全体知青，数十人浩浩荡荡来到哈朗大队。当所有人看了原来的副业队老房子，简直不敢相认，院内的坑坑洼洼填平了，歪倒几年的篮球架立了起来，还有几件自制的单双杠等运动器械，大院四周用桦木杆夹的杖子齐刷刷站成一排。大门口还用木头搭建了一个小门楼，额头木板上刻着四个隶书大字“知青之家”。屋内收拾得干净整洁，知青们好像当过兵受过训一样，真像陆主任说的那样一点也不假，原来的副业队变成了小兵营。奇特的是，房后有个竖着烟囱的小屋，许多人不解，还不到夏天青年们就在房后搭凉灶？做饭也不能在房后呀。几位好奇者看后喊道：真新鲜，原来是茅厕。一句话引得更多人去参观知青的茅厕。

        知青这个厕所建得确实奇特，便池砌斜坡深坑，墙后是带盖的粪池，旁边还竖着一个大烟囱。王建国讲解到，斜坡便于粪便后溜，深坑主要防止猪狗，奥妙就是这个烟囱，它的作用是个自动吸风筒。利用风筒进出口的高差在便池处形成负压，臭气被吸出去，天热了也比较卫生。

      哈朗大队书记夸赞道：“这伙青年真不孬，在咱这插队干了好多实在事，刚才会上都没说。建国给大伙说说。”

      王建国也不推辞道：“那我就说几个小事吧。”

     “我们初到这里就感到山里的人们淳朴热情，但是卫生条件和生活习惯相对落后，既然我们在这扎根，就有责任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用宣传示范的方法，慢慢影响和带动社员们逐步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

        “说来大家不要笑，首先是动员个别人洗脸。我们队有个老猪倌满脸褶子手脸黢黑，还有一个年轻牛倌叫齐永祥，也是这样不愿洗脸，站在羊群里更突出他全身黑不溜秋。有次他二人找秦战斗理发，因为他们常年不洗头，里边好多沙粒，一不小心推子锛了几个齿。秦战斗动员他们洗脸，老猪倌说，我一辈子只洗三次，一下生老娘婆给洗一次，年轻时娶媳妇洗过一次，等进棺材时再洗一次。动员齐永祥时，他说洗脸、洗头就怕抖喽（感冒），气得秦战斗说，凡是不洗头的别想找我理发。有些人被逼无奈乖乖洗了头。因为咱当地人习惯是早上洗脸，干一天活晚上脱衣就睡，起初看青年晚上漱口、洗脸还看不惯。时间一长一些年轻人看着青年们总是干净整齐，被裡都是白白的，也就模仿起来。原来老猪倌在猪圈中显不出他黑，现在全变了个人。大家看现在笸箩湾的年轻人，连齐永祥都说上了媳妇。

        “再一件事就是建厕所，原来队里没有厕所，各家房后弄个小坑都是给女人预备的。男人和孩子随意，草丛树棵天然公厕。猪也没个圈舍，满山乱跑，人粪猪吃了，猪粪也丢了。青年带头建厕所和固定猪圈，给营子里做示范，现在营子里有了公厕，好几家模仿改建已经初见成效了。我们还设想今后再进一步改进厕所和猪圈，修建沼气池，到那时就可以利用沼气照明、做饭。实现积肥、改善环境一举多得。不过现在还是设想，在高寒地区建沼气还没有先例，走一步说一步吧。只有感想才能敢干，我相信美好的愿望定能实现。”

       “开饭了！”郝建光说着掀开了锅盖。这时一股久违了的香气弥散在知青屋内，一大锅猪肉片、疙瘩白、土豆、粉条乱炖，一大锅金黄色的小米饭，还有一笸箩焦黄的玉米饼子。原来是陆主任提前给各大队派了任务，买肉的、拉柴的、出粮、出工的，最后各队均摊。知青们高兴坏了，几十人美美地饱餐一顿，苦熬了几个月终于又见到了荤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