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情(11)入乡要随俗

金风玉露 5月前 80

         木兰情

                 魏树人

     十一 入乡要随俗

      人活着就离不开吃喝拉撒睡。在乡下如厕也是对初到坝上的城里人难过的一道坎,人之三急这一道坎不过也得过。男知青们大大咧咧,很快就适应,对女知青来说真是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

       黄明英等女知青第一天来到圭博,一下牛车就遇到尴尬事。走了大半天几个人均感内急,在附近踅摸好一阵也没找到厕所,悄悄问身边的一位中年妇女厕所在哪,那人一愣,似乎没听懂,再解释哪里可以解手,那人恍然大悟,随手一指房后。几人来到房后,哪有厕所呀,又返回来再问。“看来活人也能让尿憋死。” 那妇女笑着说,“找个背静地界就地解决呗!”这几人才躲到房后轮流放哨解决问题。日复一日入乡随俗也便习以为常,不过还是偶尔遇到不速之客的骚扰。有天黄明英早上去房后小树林方便,刚蹲下不久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吓得她回头一看竟是一头猪慢慢向她走来,她迅速起身挪位,只见那头猪并未追赶,在她蹲过的位置上美餐起来。无奈任务未完成还要继续,她灵机一动随手折了一棵树枝,换个地方再蹲下,时刻警惕着猪的靠近。这头猪既不前进也不走,静静地看着她。她紧张的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第一次在另一双眼睛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完成了“屎”命。

       黄明英疾步回到院子里,正撞见三庆出来,随口说了句:“解手呀,别忘了拿根棍!”三庆听了一愣,与黄明英从不开玩笑,脸一红没搭腔赶紧钻进了小树林。原来坝上人形容天冷,说男人撒尿要拿棍敲,不然就冻住了,黄明英的话令他满脸狐疑。等他刚蹲下,刚才那头猪又来了,三庆也是如此这般操作,与猪对峙一番。此刻三庆恍然大悟,从此“拿棍”成了知青们解大手的代名词。

       知青们到坝上快一个月了,大家与老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就是炕头、灶头、地头三点一线,单调而又乏味。

      在浩赉三队,粪倒完了,队长李琪安排青年明天跟着妇女和孩子们送粪,妇女每人赶两挂车,孩子、青年每人一挂车。

       陈领娣和季雪娟在城里只见过马车,上了坝还没体验过赶牛车啥样。再说这赶车应该是男人的活,怎么让妇女和孩子干呢?她俩满脸疑惑,既然小孩能干咱也学着干吧。

      在牛棚门口,整整齐齐排着一溜木排子车,这种车一对木轱辘一个车排架,结构简单,外表粗糙,满身都是锛凿斧锯痕迹,连刨子都没用过。这时妇女和孩子们争先恐后涌进牛棚牵牲口,然后麻利地将牛套上。等陈领娣和季雪娟再进牛棚一看还剩两头牛,便蹑手蹑脚地解开缰绳。老牛还挺老实乖乖地跟着走到车旁,接下来怎么做,她俩手持挖锨傻傻地愣着不知从何下手。这时三队的妇女队长王锦花过来教青年套车,只见她抬起车辕拽着牛缰绳,嘴里喊着“靠——靠”,老牛自己将屁股一调倒进了车辕,然后放鞍座、搭鞅子,车便套成了。

       王锦花打头,依次是妇女、小孩和青年。妇女们将后车的牛缰绳拴到前车尾巴上,十几挂牛车一拉溜向粪场走去。

       送粪这活比刨粪省力多了,用锨将粪装到车排上,每挂车也就装个三百来斤,然后拉到庄稼地里,每隔五六米卸一堆,空车返回再去装粪。

      别看妇女们一人两挂车,人干得快牛也走得快,第一趟都返回来了,知青的牛车还没到地头呢。原来好使的快牛都让孩子们牵走了,剩下的当然是肉头慢性子。季雪娟急得用柴火棍抽它,嘴里喊着“快走!”,老牛无动于衷,还真是对牛弹琴了。陈领娣一会牵着缰绳拽,一会从后面推屁股,老牛依然如故,她俩只好向孩子们讨教怎样吆喝牲口。

       “往里拐喊咧咧。”

       “外拐是哒哒。”

       “站住是吁——”孩子们你一言他一语抢着说。

       “我想让它快点!”季雪娟问。

        “×你妈。”

        “你怎么骂人?” 季雪娟急了。

         “再快点呢!”陈领娣好像听懂了,接着问道。

        “那就再狠点,×你血妈!”一群孩子一本正经地齐声喊着。

        季雪娟听着小白脸红到耳根上,这哪是吆喝牲口,纯属骂大街!再听赶车的妇女、孩子们嘴里溜溜地吆喝着,犍牛们后蹄越过前蹄,稳速前进,而青年这两头牛后蹄踩不上前蹄印,你不骂它绝不快走,你喊别的它不懂啊。

       自从知青来了以后,队里评分、开会、大事小情的都在知青屋聚集,知青屋成了约定俗成的会议室。每晚掌灯时分,当日出工的人便向知青屋凑来,知青们还没撂下碗地下就站了七八位。你往嘴里扒拉饭,他们叼着烟袋吧唧嘴,饭菜味、旱烟味混在一起。饭桌刚一撤,妇女、老人优先上炕。人没到齐照例是胡侃对骂。对骂可不是吵架,而是熟人见面的逗咳嗽,话虽粗俗但谁也不恼,哈哈一笑尽欢颜。

       队长李琪提着油灯一进屋:“都住嘴”,这便是开场白。评分开始,李琪点着人名,带工的介绍情况,然后自报公议。每天评分都是漫长的点灯熬油,知青们巴不得早点散会,因为人多空气不好,还有不能忍受的是这些老乡们的行为。

        一些人上了炕手和嘴就没闲着:大娘从兜里掏出木梳,往嘴里一抿,蘸着唾沫给二姑娘梳头。三婶又拨拉着四姑的头发找虱子,逮着一个往嘴里一搁,嘎嘣嘎嘣还带响。炕沿的半大老头一袋接一袋地冒着烟,抽完一袋将带火的烟灰磕在鞋壳喽里,烟袋锅又摁上烟叶对着鞋壳喽接火再吧嗒。还有人闲着没事拆炕席的席篾剔牙、捅烟袋锅,更有甚者向墙上、窗户纸上吐痰。

        张三、李四、王五、赵六边评边议完了,最后轮到了评议青年。沉默了一会有人说:“按送粪的趟数吧,公平合理 。”

       “小孩子还给7分呢。”说什么的都有。

       知青们心知肚明,趟数还不及孩子一半。

       “我说句公道话吧,青年们初来乍到还不会做活,再说,你们给青年剩的是啥牛?能快吗?”王锦花快言快语道。

       “我看先给5分吧,明儿个再努力。”队长说罢散会。

        陈领娣、季雪娟今晚上谁也睡不着,各自想着心事。

        陈领娣想着:自从下乡来还没给家里写过信,说什么呢,下乡以来还挣小孩的工分,万一不能养活自己怎么办。别人可以向家里伸手,自己的条件……一想起母亲又失眠了。

        季雪娟心想:自小常听父母讲战争年代出生入死、艰苦奋斗的故事,眼前的条件虽然艰苦,总比父辈当年强吧,要坚定信心,相信自己,我雪娟绝不是温室花朵,不会给干部子女抹黑,不能给知青丢脸。 

       圭博的评分开会也是如此,知青屋本来就是队部,每晚在此开会天经地义。一个月下来天天如此,知青们有意见了。他们忍受不了当地人的一些生活习俗,请求队里改地开会,要么在队长家,要么各家轮流。董队长为难地说,还是在青年这合适,地处全营子当中。队长说得也是,前后营子相距八里地,没一顿饭工夫凑不齐。

       “董队长您看看,那么多窟窿。” 几位男知青指着炕席说。

       “我们粮食可以借支,可是日常的油盐钱是大家凑的,光是这灯油……” 黄明英诉说着。

       “好说好说,以后灯油队里出,炕席吗,不能破了就换,”队长董长林顿了一下说,“先拿桦树皮补补吧。”

       “你们不讲卫生的习惯也得改改。”赖艺华不满地说。

       赖艺华的话刚落音,董长林脸子耷拉下来:“我们山里人多年的习惯就这样,改不了。再说乡亲们对你们也看不惯!”

       “哪些看不惯?”赖艺华反问道。

       “一大早弄个刷子在嘴里鼓捣,晚上还洗脸、洗脚,糟践柴火。省下买胰子、牙膏的钱得打多少灯油?”董长林不屑地说,“这就是你们的讲卫生吗?”

       “青年才不讲文生呢。”大丫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 “她们一盔多用!”

       赖艺华愣了一下明白了大丫说什么了,也不解释,对大丫说:“好你个大丫,以后有好吃的不给你。”

       “你拿洋漆地盔装果子,给我也不要!我怕那‘啤酒’味!”大丫坚定地说。 

       知青们也不再争论谁不讲卫生了,反正入乡随俗也不妥,不入俗还要接受再教育……

       明天晚上知青屋继续点灯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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