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窖

          冷文英

      那是54年前的故事了，每当我想起来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有些歉意。

      郭家屯红旗青年队解散后，郝凤枝、王永富和我，分配到三道营公社第二生产队落户。

      不久，王永富和我回隆化镇家办理结婚手续后，就返回三道营。

     二队生产队长刘占芳接待了我们。

     刘队长看起来有些黑瘦，约有一米六几的中等个。驼着背，喜欢背着手走路。嘴里有两颗向外上翘的大门牙，衔着一杆一捺多长的旱烟袋，在烟袋杆上挂着来回摆动的是他老婆结婚时送他的花烟荷包。

   据社员们反映他这个人脾气相当的孬，打老婆、骂孩子、一上工他就吆三喝四的训斥人。

    尽管他性格和相貌如此，但却娶了一个非常贤惠漂亮，持家有方的老婆。我们去时他只有50多岁，但他却是一个有四男一女五个孩子的父亲了，这爱情之果还真没少结啊！他们的小日子过的是十分红火。在一处约有三亩地上，新盖了三间大草房。孩子们上学的上学，干活的干活。男主外，女主内井井有序。有时还听到他老婆一边干活一边还哼着小曲，满脸的幸福感。

    正是由于他们搬到新房住了，就把他们闲置的两间小草房给我们居住，我们还真是挺幸运的。

    这两间小草房是坐西朝东和它连脊的还有五间草房，有三间连着我们的是库房，生产队储藏谷子和玉米等粮食用。最外面靠院子大门的两间是碾坊，一到过年、过节时，昼夜都有人碾米磨面，热闹非凡。

    实际和我们同院住的还有两家。一家是有五间上房，而且是瓦房的主人关月礼，另一家是他们的租户李家。我们的小草房是这个院子里的西厢房而已。

    关月礼的爱人叫安凤珍，我们平时称她安嫂子。安嫂子人非常的能说会道，心直口快，是个热心肠，乐于帮助人。据说关凤珍嫂子的老爹是做毛毡，毡鞋，皮衣的手艺人，所以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就帮女儿盖起了这五间大瓦房。

    五间大瓦房，靠东面的两间做储物间，农活工具都摆放的满满的。西边的三间他们住一间半。最西边的一间半就租给了郭家屯派出所的所长，李文章家属居住。院子其实挺大，但关月礼他们的菜园几乎把院子占满，仅留下从我们住的小草屋窗前不到两米半的行人便道出入。平时我们只能把要烧的木柴砍成两尺左右长度摆窗下，这时道就更窄了。

    这也不怪他们菜园子围的大。因为这五间大瓦房西边的房山樺与我们住的房子仅有两米宽的间隔，而两座房子的房山樺约有十二三平米的小长方形空地。这是关、李两家做养猪的场所了。所以路也只有这么宽了，也就是李家的窗户，正好对着院子的大门口了，也就是我们大家要走到通道。

   平时交往中，了解到她们都非常的好相处。没有几日我们就显得很亲密，无话不谈了。我不会做的事情，他们都毫无保留的教我，带我去做。那几年我学会了做豆腐，做糜子面的饽饽和发酸粥等农家饭。李家嫂子会做一手非常好喝的酸粥。有时还把李所长打猎时猎的狍子肉送给我们一点，那可是美味啊。关家嫂子回娘家（嘎拜）取回莜麦面，野菜等就送给我们并教我如何做着吃。时间一长，我也练就了一手可搓，两个小莜面鱼儿的手艺，又快又细。她们称我心灵手巧，我知道这是对我的鼓励。实际我真的是嘴笨手拙的人，但我听到她们表扬，心里也美滋滋的！有时我们仨说高兴的时候就哈哈大笑起来，邻居们都说我们三个女人就是一台大戏。

    日子过得飞快， 眼看就到了秋天。生产队里要分一些过冬的储备菜。如大白菜、萝卜、土豆等。这时永富和我可就为难了，如何储存，放在哪里是个问题。

     关家嫂子菜窖我下去过，也不大。李家嫂子也有七个人的菜要放在她们的菜窖里，根本没有再放我们菜的地方。

     如果放在其他的社员家，每天要取菜既不方便也得麻烦别人啊。

    当时郭家屯也没有改革开放，即使有卖菜也要往返走38里路，也是很难买到菜。大冬天下雪路滑，非常不方便。

    另外郭家屯俗称是隆化的小西藏，而三道营又位于郭家屯地区的最西北处。一年冬长夏短，五月节不披棉衣都觉得冷。每年大约有六个月的冷天，植物生长期仅有三四个月。不储备过冬菜是不可以的。

    根据现况，要想在三道营生存下去，必须有储备菜的地方——窖！

    永富和我犯了难！窗前走路，放劈柴不能挖。房子北房桦是猪圈也不能挖。想来想去，不然就堆在屋地上盖上土可以吧，反正也不会分太多。我们俩屋里屋外的找地方，就连这点地方也没有找到。

    两间小草房，屋内面积不大。里屋一铺炕，一对我大姐送我的红箱子就占得满满的，只剩下转身走路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要弯腰前倾，否则不是撞屁股，就是炕沿碰头。外屋用土坯垒成的锅台上放着一口铁锅。一口大水缸放在里屋门口右手处（红旗青年队分的）。外屋的西南角，我们用高粱杆和土抹了一个土粮仓，装的谷子，玉米等粮食。在外屋门后搭一个仅有一尺多宽，一尺半长，高二尺的木头架子，上下放盆盆罐罐等东西。地面上真的找不到可以放过冬菜的地方了。

     后来我们商量一下地上没空间，不行就在屋子的地下挖个小窖来装菜吧，这也是无奈之举。想是想到了，可是在屋里地上哪里挖呀。我们俩在里屋外屋肩擦肩的低头看地面，哪里能挖这个保身体救命的小窖？先看看外屋地那哪里能挖吧！

     排除法：

     1.门口不能挖，挖浅了不妨冻，挖深了房子的地基有危险，安全第一。

     2.小粮囤处也不能挖，粮食没地方。

     3.放水缸处也不能挖，不能每天取菜，每次都移动水缸啊，装上水如何操作。唉！外屋没辙了，那就看看里屋地吧。

     4.箱子底下不能挖，也是考虑房子地基问题。

     5.也不能在红箱子和炕之间的地面上挖啊，要是再盖上窖盖，走路会绊跟头的，安全第一。

     6.可是又不能靠北墙处挖，房子外面又是养猪的地方，就是在深挖也不讲卫生。

    最后我们觉得离地基远点安全系数大。想来想去，决定在一进里屋门口炕沿下面来挖一个小菜窖。让窖身探向炕的下面，而窖口则露在门口和炕沿边下面，这样盖上窖盖也不会有其它的影响。

   我们决定适当的挖深些，不然炕会挖塌的。窖口挖小一些，我能下去就可以，我比较瘦小啊。位置找到了，我们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年轻人力气也不吝惜，说干动手就干了起来。

    我知道永富力气大，一是怕他把窖挖大了，二是怕刘队长见到他在屋里挖，怕说受不了再吵起来，所以我把他支走干别的活去。

    我哼着“咱们工人有力量”的小曲，一边干活一边想好了对策，等见到队长如何应答。

    天随人愿啊，怎么就那么好挖呢！全是松松的土，一块砖头瓦块也没发现，顺顺利利的进行着。先把挖出的土抛到外屋门口处。不一会儿外屋的土就堆一米来高了，都要上锅台了，我就又去把土清到屋门外。就这样时间不长，窖已挖的差不多了。心里不由得就有一股自豪成绩感，那个美呀。

     这时就听到院子里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这是怎么了？怎么从屋里清出这么多的土啊？” 我当时就感觉到完了，老克星来了。虽然自己做了心理准备，但终究是心虚理亏呀，也不敢大声答话。

    爬出坑来怯怯地走到外屋。由于土挡在门口，刘队长进不来，我也出不去。心态作怪，我面部的表情可想而知。但心里嘀咕着，不管说什么，也要把窖给挖成。我表现出对不起的表情，慢慢的说：“队长，您看生产队里不是要分给我们过冬的土豆、萝卜、白菜吗，我不想麻烦大家，就在屋里挖个小窖装点菜用。本来想挖挖看行不行，就没有去请示您。您不会怪我们年轻人办事不妥吧！千万不要生我们的气啊！” 这时我也不等他搭话，就紧接着说：“您放心，我们会注意安全的。房子的安全、我们的安全、窖也不会挖大，能埋上菜就可以了。暂时性的您放心吧……” 刘队长看着我浑身上下土，嘴里还不停的道歉：好听的，安慰的，让他放心的话，一串串的奔他而去。他嘴也张了两下，说：“唉！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听说过在屋里挖窖的。你真行，你是头一份儿。” 听他说完，就只见他下巴向东一甩，后脑勺冲着我的方向，就径直地背着手，摇晃着身子走进关月礼的家门。

    我见刘队长走了，就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摸摸心脏，还跳的挺快的。我也不管刘队长到关家去说什么，我觉得当时他没说不行，也就是默许了。心里虽然有些不过意但还是窃喜，今年过冬的菜有地方有着落放啦！

     前功不能放弃，依旧神操作起来。也不知道刘队长是什么时间走的。反正我在晚饭前就把窖挖好了。您还甭说我从没挖过土坑，更不用说是装菜的窖了。但这次活儿干得特别的让人满意。窖口位置恰到益处，盖上窖盖，绝对不会影响走路、上炕，既安全，又适地宜。窖的深度有一人多深。窖底部是向炕底下掏了一个，大约一米五左右的洞，放菜、取菜都没有问题。也不知那天哪来的精气神，一鼓作气把挖好的土也平整门口的院子中，活儿干的利利索索。

    过后关嫂子对我说：“你真行，刘占芳队长的脾气大的可吓人了，队里、家里人哪个敢跟他过不去呀？可那天你在他家里挖窖，他到了我家却一点火气儿也没有。还说这些孩子到咱们这山沟里吃苦受累真的不容易。她们都是有文化的知青人比咱们见识多。嗯，说道理说不过她们，就帮帮她们吧，无奈之举。”  

    我当时听后更加觉得心里不安，是我们年轻人考虑问题不周到，如果事先和刘
队长说一说这件事，我想当时他也不一定会反对，至少会让他心里舒服一些。

    之后我和永富过上了白手起家的农村小日子。

    这个故事已经过去54年了，抚今追昔更加怀念三道营二队的亲人们，怀念那位脾气相当孬的刘队长。

      2022.6.13

本人简介：

作者：冷文英，

女，满族，知青，教师，

中国共产党党员。

2003年——2007年连续三年被评为天津市文明家庭、和平区学习型家庭。

天津市政协书画协会会员，

河东区美术家协会会员，

天津市老年大学书画院画师，承德知青文学社社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