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的苦与乐

孙俊兰

（四）公交车上的交响曲  

   这段时间里，我痴呆地回忆着陈年往事，脑子里像有一本翻阅不尽的相册，一页一页不停地从眼前划过。  

  突然，在一个既陈旧又熟悉的画面上叫停。     

  那是我在新华路办事处上班时，每天乘坐17路公交车的情景。    

   17路公交车的终点站就在小区旁边，月票乘车，从张贵庄坐到东站，又有座还便宜。    

   车上一色50岁左右，退休后还在打工的车友们。   

   车里几乎没有赶时髦的，没有文文绉绉的书呆子，更没有背书包的小学生。    

  论年龄，我和李姐，窦师傅最大都属兔，我和窦师傅都到隆化县下乡，他去了章吉营，我去了三道营。李姐是病号留津没走。  

   窦师傅高个子，胖胖的，在五金城干个体，说话慢条斯理的，手里经常拎着两个大菜蓝子。    

   李姐在大桥道市场卖布的，驼背，白头发，别看她有病，卖布给儿子挣了一套偏单。     

   小齐是东站工程队的会计，她是车友里唯一的国企小职员，又比我们年轻，牛的要命！她总跟我套近乎，孙姐长，孙姐短的，最后说出了她的打算：等她退休了给我当助手。  

    就凭她天天在车上，讲的那些歪段子，谁敢用这块料儿，没事给头儿椅子底下放二踢脚的主，那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孙惠君是卖缝纫机零件小商店的会计，她天天上车不是摘菜就是剥虾，还小声地告诉我：“在店里除记帐还管买菜做午饭。”   

    我问：“那帐记的完吗？”     

   “没嘛帐，夹泡尿的功夫就记完了。”    

     那是记台帐了，我心想。  

     我问：“您负责买菜，顺便捎带着买点菜回家。”    

   “嘛买的！我从午饭中留了点。”        说实在的，我长这么大，走了这么多地方，没见过这么贪的人。          她还总打听我儿子有对象了吗？总在我面前提她女儿怎么怎么地会干家务和听话。  

     我心想，让我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找这样的丈母娘。    

    还有董姐是会计，王姐是调剂，张姐是产科护士长这三位在车上话少。  

     隋姐话最多，东北人，她丈夫是兵团知青，有一女已工作但不听话，隋姐一上车就哭哭咧咧地说她闺女不孝顺，挣钱不交家，自己想买啥就买，每天下班大包小包拎回她的屋里，门一扠吃起来，不问父母亲的败家子。    

    小齐，孙惠君都给隋姐出主意，断绝母女关系。 

    隋姐有点不舍得。    

   气的小齐咬牙切齿直跺脚。  

   沸沸扬扬的家长里短成为公交车里的热点，仿佛是一支交响音乐。     司机师傅从这个终点开到那个终点，拉着大半车的半大老婆子和半大老头子，有时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到乐曲中。    

   年青人不喜欢乘坐17路，它是公交公司的老车型，冬天冷，夏天热，最主要的是不喜欢车上那些上年纪的车友们，认为乘月票车的人都是穷人，是个没文化素质的群体。     

    我愿意坐17路，冬天冷时穿的厚点，夏天车闷热时，开着窗户比吹空调舒服，最重要的是便宜，买张月票30元坐一个月的往返。  

   我和那些车友们，是当时社会最底层的群体。

   我一点也不质疑。

    现在17路公交车已经沒有了，我很留恋17路公交车，留恋那些车友们，留恋17路的司机师傅们。

    愿当年的那支交响曲永远回荡心间。

2022.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