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插队时的那些事儿(之五)

银狐 2022-1-4 202


回忆录︱插队时的那些事儿(之五)

胡志学

秋天,学校腾出了一间房,作为我的宿舍。我把这间房盘了一铺炕,搭了一个锅台,中间隔断用秫秸扎上,再糊上报纸,挂上门帘就成了里外两间屋。从此,我就住在了学校里。放学后,学生们和其他老师走后,整个学校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周六下午骑自行车回家,周日在家休息一天,周一早晨赶回学校,不耽误第二节课就行。

在学校里,烧的柴火不成问题,校田地的玉米秸有的是,可以烧火,若嫌不好烧,可以买柴烧。在校田地边也种了点菜,学生也会隔三差五地给我带点菜。中午不回家的老师就和我一起吃饭。这时我的伙食提高了一大截,肉不常吃,鸡蛋却是不缺的。没有鸡蛋了我就跟学生说,谁家有鸡蛋给我带点来。当然,我是按卖给供销社的价格,每斤鸡蛋七角四分钱付钱,但每斤鸡蛋奖给的二寸布票就免了。有时贫管校也在学校吃饭,他带来自己家做的山鸡榨咸菜非常地道。

这时我的那台旧自行车也换成了新的“红旗”车,回家时就省力多了。从学校到水库坝顶的一段路,蜿蜒崎岖,上坡下坡,是随着山势而修建的,上坡时骑不上去,就得推着车走,很费时间,到了坝顶再往下走就比较好走了。冬天,水库上冻了冰,足有半米厚,很多人就在冰面上骑车,那速度快多了,甚至有人把马车都赶到了冰面上。一次回家,我也走上了冰面,冰面上光光的,一道道的冰缝,我却不敢骑车。脚底下的冰不断地有“咔嚓、咔嚓”的巨响,吓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退回去吧,不可能!改上路走吧,大道在高高的山腰上,从冰面上根本上不去。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越走响声越大,越大越不敢迈步,只能一点一点往前蹭。当两只脚终于离开冰面了,踏上了土地,我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此时的我已是大汗淋漓了。至此再也没敢在冰面上走。

日历翻到了1977年,学校根据上级的指示,设立了高中班。那时的公社中学只设初中,学生念高中要到20里外的洼子店中学,有了高中班学生就可以在本公社念书了,也不用住校了。学校安排我教高一的数学课和化学课,并当了高一班的班主任。42名学生,都是从我们学校初中毕业考上高中的。那时农村的孩子上学都晚,念到初中年纪就不小了。农村的孩子恋爱结婚也早,初中时就有学生请假说是去相亲,更有一个学生几天没来上学,过几天捎来信说不能上学了,他老婆生孩子了。我的年龄和我的学生差不了多少,可能有的比我还大,我和他们相处的很好。

高中的化学课,过去学校就没开过,一切都得从头来。为了给学生们进行演示实验,我多次到县城去购买试管、烧瓶、药品等。当时我对自己高中毕业就教高中还真有一点自豪感呐。

自从我住到学校后,和同来的其他知青就很少见面了,有时我回娘娘庙或是中心校开会,还能和张卫华见面,和其他人见面就难了。一天,陈立军突然拎着一条鱼来到了学校。

“我刚回来,在水库抓了条鱼,在这做了吃吧”陈立军说。

做鱼得用油炸。我说:“我这里没有油呀!”

陈立军看了看我的油瓶说:“够了,有一点就行,我来做!”

他用一点油把鱼稍微煎一下,然后加水炖,不一会儿鱼就做好了。味道还不错,怎么也是鲜鱼做的嘛!

“能耐不小呀,能空手在水库里抓鱼了”。我对陈立军大加赞赏。

“哪呀!是从人家渔网上抓的。”原来,水库里下了沾网,鱼钻进去就跑不了了,水库的人划着船收鱼。今天立军是趁水库的人不在,游到水里摘了条鱼,让我们也美餐了一顿。

秋收过后,公社组织开展农田基本建设大会战,内容是平整土地,填河滩造田。那时的土地还是集体所有,几百人锨镐挥舞推土造田,情形甚是壮观。公社要求社直单位也要参加大会战,公社中学也在其列,每天下午四点下课以后,就要到工地去参加大会战,直到天黑收工,才能回去做饭。

工地上的大喇叭,不断地做着宣传,为大会战的人们鼓劲。当然,在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节目时要转播新闻,让人们聆听党中央的声音。一天,广播里传来消息:党中央、国务院决定,在中断了十年之久之后,恢复高考。消息传来,我为之一振,决定要参加高考。

自文革开始后,教育也乱了套,那时大学招生是从工人、农民、解放军指战员中选送,称为“工农兵大学生”。每年公社都有选送大学生的指标,我当时的想法也特别怪,就是选上也不去上大学,而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我却要参加。

要想参加考试,就得做些准备吧!首先对课程进行复习,那时我还不能离开学校,每天还得去上课,还得去参加大会战,晚上回来吃完饭后才能复习。那时的农村冬天都没有能力用炉子烧煤取暖,冷的时候就用火盆烧点柴火烤火。宿舍的北面有一个窗户,冬天要用报纸、塑料布里里外外糊个溜严儿,当北风吹来的时候,仍是寒冷无比,而且越冷越烧不进火,我只能蜷缩在炕头,用棉被、棉衣棉裤把自己捂个溜严儿。屋里还要做饭,水气跑不出去,在屋里遇冷就结成了冰凌,我宿舍靠北面三分之一的地方,窗上、墙上 顶棚上都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凌。我笑称我是住在了水晶宫里。那时社中虽在公社所在地,但还没有通上电,公社为了放广播自己发电,晚上9点广播结束,电灯闪烁几下,你就得赶紧准备蜡烛,二分钟后电就停了。有时工作的劳累,也就没有心思再复习,索性脱衣睡去。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完成了我的考前复习。

十年没有高考了,十年后的高考又是什么样的?四姨找来了部分文革前大学考试的数学、物理试题,通过试题了解了一下高考的题型,但是经过了文化大革命,好多知识进行了删减。我能考上吗?我的心在忐忑地等待着。

高考的考场是在洼子店中学,距县城二十多里地,高考那天下起了大雪,雪足有半尺深,好像这些年就再也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那时的交通还不发达,我依然是骑着那辆自行车赶赴考场,恐怕路上自行车坏了或雪深不能骑车耽误考试,我还提前了不少时间。虽然大雪给考试带来了不便,但“踏雪赴考”是不是很有诗意。第一场考的是语文,第二场考的是政治,第二天分别考的是数学、物理和化学。考试的题目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是记的语文考试我最拿手的作文写跑了题,数学考试中有好多题是我给学生讲过的题,考后心里甚是欢喜。

考完试后就要填报志愿了,那时填报志愿时还不知道自己的成绩,招生的院校也没有现在这么多,这么复杂,只是在一张报纸上登出了招生学校和专业。家里祖辈都没有上过大学,我当时高中就是最高学历了,对大学学校和专业一点都不懂。那时汽车司机的职业还是让人羡慕的,可以开车四处跑,相当于旅游,还可以顺便从各地捎回一些紧俏物品和便宜货,如肉蛋呀什么的,那是让人很眼馋的。我和父亲在那张翻了多遍的报纸上搜索汽车二字:第一志愿:北方交通大学汽车专业;第二志愿:西南交通大学汽车专业;第三志愿:河北工学院汽车专业。殊不知这里的汽车专业是学造汽车的,和汽车司机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是不是觉得好笑?

1978年的春天,我像现在的高考生一样,在焦急地等待着。终于有一天,我接到了录取通知书,我被河北工学院农机系热处理工艺及设备专业录取了。为什么不是汽车专业?入学后得知:农机系共有四个专业:汽车、拖拉机、铸造、热处理,凡是报农机系这几个专业的,录取后又统一分了一下班,这样我就被划拉到热处理班了。不管是什么专业,有学上就行了。我暗自庆幸,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文化大革命是不幸的,我是不幸之中万幸的。有时我会调侃的说,这是我在娘娘庙修行三年的结果。终于结束了我的三年上山下乡生涯,也结束了我二年任教的生涯,由老师变成了学生,而且是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

                                                                                           (完)

                                                                                      写于2009-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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