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插队时的那些事儿（之四）

胡志学

学校没有宿舍，我依然要回娘娘庙大队知青点住。那时，知青点里只有我和张卫华两个人了，我在大庙中学教书，张卫华在娘娘庙小学代课，其他三个人都去了专业队或民工团，不在知青点住了。知青点距离大庙中学大约有3、4里的路程，我每天骑着那辆旧自行车，往返于知青点和学校之间。

那时学生们是很苦的。学生全部是走读，离校最远的沟脑的学生大约得有20来里地，天不亮就得从家走。中午就在教室啃一口自带的干粮，渴了就去井里打一桶凉水喝。

那时学生们是很能吃苦的。学校有20来亩校田地，从种到收都是学生们来完成的；教室的窗户上没有玻璃，夏天通风还可以，冬天就得糊上报纸，天冷时要去“打疙瘩”（刨树根），自己动手砌炉子，用树根生火来取暖；学校的经费紧张，除了校田地的玉米卖了换钱外，每年都要与当地林场联系抓虫子。松毛虫成灾的时候，满树都是1、2寸长的大虫子，浑身长着毛，样子很吓人，看一眼浑身都感觉到痒痒。用镊子或筷子一夾，松毛虫就卷曲起来。抓下来的虫子先放到瓶子罐子里，集中起来让林场的人称一下，报酬的按虫子的重量计算的。然后在地上挖个坑，将虫子放进去，铁锨一顿乱戳，虫子就成肉酱了。然后盖上土，就算完事了。抓上三天虫子，可以得到二、三千的报酬，这可是学校的一大笔收入。

公元1976年7月28日凌晨3点42分，在唐山发生了7.8级地震,地震波及到了我们的知青点。那一刻，在房屋的摇晃中，张卫华先跑了出去，而我还在睡梦中，他见我没有出去，就又回到屋里，大喊“地震了，快出去！”，我从谁梦中醒来，惊恐地跑了出去。这时好多老乡也被地震弄醒了，都跑到屋子外面来了，谈论着刚才的地震。天公总是配合地震，这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天还没有亮，我、张卫华和大队供销店的售货员于文生在大队部的门洞里，望着外边的大雨，在惊恐和寒冷中抱着膀，猜测着这次大地震究竟发生在哪里。

天亮了，观察一下房屋，还好没有损坏，但惊恐还未消除，余悸仍然存在，人们小心地到屋里做饭，然后端着碗到外边吃。不断有地震的消息传来，水库下游的马厂村，整个村庄房屋的瓦，在地震中都从屋顶溜到了地下。后来我们得知是唐山发生了大地震。傍晚，我们正在外边吃饭，又一次余震发生了，房屋在晃，大地在晃，人都快站立不住了。事后得知当天18点45分发生的这次余震有7. 1级。

屋里不敢住了，我们就在外面搭起了窝棚，窝棚用草和塑料布盖着。学校也暂时放假了，我回到了县城的家里。县城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遍地都搭起了防震棚。那个特殊时期，有木头杆子的出木头杆子，有板子的出板子，能用的物资都拿出来用了。我家和同院的几户邻居合搭了一个大防震棚，单位支援了一些油毡纸，中间挂上了帘子，分成了几个家，那时真是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学校放了几天假，稍微稳定一下后，就把学生找了回来，学生毕竟还得学习嘛！教室里不敢上课了，我就带着学生到外边的杨树林里上课。那时我教他们数学，我带上一个小黑板，挂在树上，学生们每人带一个小板凳，围坐在四周，我讲一道题，学生们做一道题。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映在学生们的脸上，这是一副多么优美的学习的图画！只可惜我未能把它记录下来。

1976年，对中国人来讲，是最最难忘的一年。

9月9日，伟大的领袖毛泽东主席逝世了。那天下午3点多钟，我们接到通知说有重要广播，学生在操场集合好，公社广播站的高音喇叭每隔10分钟播一次节目预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各位听众，本台今天下午４点钟有重要广播，请注意收听。”到了4点，低沉的男声播出了《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极其悲痛地向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宣告：我党我军我国各族人民敬爱的伟大领袖、国际无产阶级和被压迫民族被压迫人民的伟大导师、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名誉主席毛泽东同志，在患病后经过多方精心治疗，终因病情恶化，医治无效，于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零时十分在北京逝世……”

当播音员念到“毛泽东”这个神圣的名字时，一刹那间我都惊呆了！要知道，从我懂事起，就知道毛主席是人民的大救星，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新中国，我们是在毛泽东思想雨露沐浴下生活着的，对毛主席的感情可以说比蓝天高，比大地厚，比海洋深，他的音容笑貌已经深深地扎根于人们心中。全国人民都是一个心愿：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毛主席是中华民族的伟大舵手，是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他怎么会逝世呢？人们不是喊“毛主席万岁”吗？怎么就逝世了呢？突然失去了毛主席，就象天塌下来一样，我们都沉浸在从未有过的悲痛之中！

我不知道以后的几个小时是怎样度过的。到了晚上，学校老师聚集到公社的办公室里，为毛主席制作花圈。毛主席的著作我们是学过的，能背的出一些段落，毛主席就说过：“人总是要死的，……”只是来的太突然了。我们眼里噙着泪水，裁纸、折叠、整理，一朵朵花做出来了。我们把所有的情感都凝聚在这一朵朵花里边了。那一夜，我们就当是为毛主席守灵了。

我见过周恩来总理访问朝鲜时向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墓献的花圈的照片，那个花圈正中有一个“奠”字。我想，能不能在献给毛主席的花圈上也写一个“奠”字，表达我们的哀思。我把我的想法跟冯校长说了，冯校长说没见过这样的花圈，别再搞错了。毕竟毛主席不是普通人呐，就没让在花圈上写字。

第二天，学生们都停课，学习《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缅怀毛主席的丰功伟绩。学校前排教室的后墙，是一溜平时宣传用的黑板报，我把黑板报刷了，写上了“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永垂不朽！”几个大字，每块黑板报写三个大字，黑体，整个学校显得庄严肃穆。

9月18日下午三点，毛主席的追悼大会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举行。那天，全公社各大队的人都有组织的来到公社所在地，聚集在大庙大队院内，参加追悼大会收听北京的大会实况。毛主席逝世后，这里就建起了一个灵堂，供人们来缅怀和纪念毛主席。今天的会场就在灵堂前，搭了一个拱门，上面插了好多松柏树枝，中间悬挂着毛主席的画像，周围也摆放了许多松枝，各单位的花圈摆放在前面。人们佩戴者黑纱和白花，整齐地列队肃立默哀。当北京的追悼大会哀乐响起，向毛主席画像三鞠躬时，这里已是哭声一片。这是全国最悲痛的时刻。那天，“四类分子”被基干民兵看着，在后边参加追悼会。

十月中旬，我被派到小寺沟的一所学校参加短期学习，培训测量技术。期间不断有消息传来，说“四人帮”倒台了。毛主席逝世后，“四人帮”加紧了篡党夺权的活动。在这危急时刻，以华国锋、叶剑英、李先念等为核心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执行党和人民的意志，采取断然措施，于10月6日果断地逮捕了江青、张春桥、姚为元、王洪文，“四人帮”被粉碎。由于宣传上的策略，中央并没有直接广播，人们已经在广泛传播“四人帮”倒台的消息并证实了这个消息后，群众中便爆发出无法遏制的热情。从10月17日开始，上海、天津、北京等地的涌上街头，欢呼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至此，在粉碎“四人帮”16天后，中央台的宣传报道才完全放开。中央决定，10月24日，在天安门广场召开百万人大会，庆祝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并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北京电视台（即现在的中央电视台）、北京人民广播电台转播大会实况。我也参加了在县城体育场召开的庆祝大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