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遗失的物品

燕津 2023-5-1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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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遗失的物品   

 天津   董贵森


      许多人有收藏自己用过东西的习惯,对自己用过的东西敝帚自珍。我也收藏了一些:下乡前从家中带走的生活用品、学生时代用过的课本、50年前抄写的笛子曲谱、各个时期有意义的获奖证书等。

有两样东西对我本是弥足珍贵,可我却在不经意中让它失却了,每每想起,我心中总是隐隐作痛,有着对逝去的爸爸妈妈的一种愧疚,而这两件物品的背景故事,也永远牢牢地扎根在我的心中。

       一件是用一块碎布缝制的笛套。

      下乡临走前,爸爸和哥哥帮我收拾所要带走的东西,我最喜欢的那支哥哥给买的笛子肯定是要随我远行的。

走前,重病缠身的妈妈白天常常呆坐在床上望着忙碌的我们,看到我不停地把玩那支笛子,突然让我去找块布,说是给我缝个笛套儿。

我坐在妈妈身边,全神贯注地望着妈妈缝制的过程。碎布不够长,中间接了个接头;针脚相挨,密密麻麻的;长短适宜,与笛子直径吻合。笛套的一头还缝上一根线绳,既有松紧作用,还有提手作用。

妈妈缝制期间,有些累,停歇了几次,一绺灰白的头发也不时垂下来挡住妈妈的视线,我也就一次次帮妈妈梳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

这支在妈妈重病时一针一线缝制的笛套,装着我心爱的笛子,陪我走进了那遥远的山村。

下乡半年后,妈妈去世了,这支妈妈留给我的遗物更加显得弥足珍贵。每当我吹笛子从笛套中拿出笛子时,妈妈当年带病缝笛套的情景就历历再现。

笛套儿装着我的笛子,陪我度过三年的插队岁月,又和我一起走进工厂,走进新的生活。但我却把这无比珍贵的物品,连同我心爱的笛子一起,丢失了。

进厂不久,工厂民兵团搞军事化野营拉练,每天长途跋涉后夜晚住宿在老乡家。一天夜里,入睡后突然吹响了紧急集合号,我们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摸着黑穿衣服打行李,慌慌张张背着行李卷就去集合,然后队伍就开拔了。

当我想起行李中的笛子遗失在老乡家时,队伍已经出村了。不顾纪律和别人的劝说,我执拗地跑回老乡家,那时乡村没有电灯,黑灯瞎火地实在找不到。我惊动了房东,点亮了油灯,打开了手电,还是没有找到。我心里那个痛啊,那个后悔自责啊,旁人以为我是心疼那支笛子,哪知道我更心疼的是那个笛套儿,那是妈妈给我留下的念想啊,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无价珍品啊。

另一件,是一小瓶儿土。 确实是土,平平常常的土。

也是在下乡临走时,那天,爸爸回来的比平常稍晚了一些,进门掏出一个小瓶儿递给我。

爸爸说,听说远离家乡的人容易水土不服,家乡的土可以治水土不服,下了班儿就去郊区找一块黄土地,装了一小瓶土面儿回来。爸爸叮嘱我说,吃不服农村的饭,就捏一小捏土面儿用水服下去,可能就好一些。

望着父亲风尘仆仆的样子,我眼睛突然湿润了,转身趁着往旅行包里塞小瓶儿的时候,我悄悄抹了把眼睛。

下乡半年的时候,我还真服用了一次家乡的土面儿。那次不知什么原因,头昏昏发烧,一点食欲也没有,只是想呕吐,整整一天滴米未进。突然想起家乡的土,捏了一小捏放进嘴里,用瓢舀了些清水,咕咚咕咚灌了进去。

谁说心理作用不管事?第二天就觉得好多了,起码有些食欲了。

       选调进厂后,同宿舍的一个天津老乡那次觉得有些反胃无食欲,竟然也吃了一点我带的家乡土。

       从此后,这个盛着家乡土的小瓶子一直就在我的箱子里睡觉。以后的工作生活,匆匆碌碌,俗事缠身,渐渐地,我再也没有用过这个小瓶子。

       几十年过去了,我总以为小瓶子在我的某一个箱箱柜柜中睡觉,这其间我又搬了三次家,杂物较多,也就没再注意小瓶子的所在。直到承德知青网和天津博物馆先后征集知青用品,我才翻箱倒柜地找这个小瓶。找啊找啊,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土就是普通的黄土,瓶儿就是普通的药瓶儿。

但这土、这瓶儿是根本不能更换和替代的,虽然说在作假猖獗的如今,用一个瓶子随便装点土面儿充做知青文物,谁也不会看出,但那充满父爱的无价亲情,能允许虚伪的造假来亵渎吗?

无论如何,失却的这两件珍宝级的物品,是我的一个重大损失。

却的,已经失却,不可能再生。

唯一能做的,是把这无价的亲情,牢牢记在心中。



董贵森笔名燕津  老三届知青 1968 年下乡河北围场,1972年选调承德企业 ,2022年回津。


  


最后于 2023-5-1 被金刚编辑 ,原因:
最新回复 (1)
全部楼主
  • 大红点 10月前
    2
    文字朴实,有画面感。着实令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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