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南市

燕津 2022-12-14 84

内容

   城市记忆征文

                  我的南市

                   燕津

  1968年下乡插队并选调在外地居住,我离开家乡天津已经53年了,73岁的我于今年(2022年)5月才搬回天津的新居。

  那曾经熟悉的南市已经陌生了,陌生了。

  窄窄的、拥挤的、喧闹的南市街道和四通八达弯弯曲曲的胡同哪里去了?眼前条条马路宽阔整洁,低矮的平房让位于幢幢新楼。我摸索着来到自己的旧居之地,望着陌生的新楼房,伫立良久,酸甜苦辣百感交集,老眼不禁湿润,心头涌起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变了,变了。南市变得我不认识了。往事历历,熟悉的南市涌上心头。那里有我穷困而快乐的童年,有我“新中国第二代”的光荣称号,有我踏入学堂的第一步,有我离津时的恋恋之情。

  我出生在南市庆善大街宝庆西里二条胡同,那时是刚刚解放的1950年,孩子大多出生在家中。七岁时搬到不远的荣吉大街,直到18岁下乡前,全家五口一直挤在临街的十几平米的屋子里。

   生活虽然艰苦,但家家如此,谁也不笑话谁,邻里之间,其乐融融。每家都有几个孩子,孩子们在一起嬉闹,便让南市充满了活力。

  蜿蜒的海河穿越市区,形成了许多不规则的街道,不规则的街道又形成许多弯弯曲曲的胡同,宽窄不一、长短不一、四通八达,特别适于我们这些男孩子追逐玩耍,我家对过的胡同就是我们的天堂。

  那时没有钱买玩具。一块木板儿,画上手枪的形状,用锯条锯、砂纸打,再用火筷子烫个眼儿,拴上一条红布条,就是一把手枪。把外衣脱下披在肩上,就是将军的披风。放学后书包往家里一甩,胡同里我们或警察和小偷、或八路和鬼子、玩个不亦乐乎,直到天黑了肚子饿了,才带着汗水和泥脸回家挨骂去了。

   南市的影剧院特别多。我家荣吉街两头的路口,东头是黄河戏院,西头是大舞台。黄河戏院往南几步就是荣业大街的聚华剧场,往东东兴大街上有群英电影院,往南走是开明剧场,东兴街东边的另一条街有长城影院。不远处的慎益大街,有权乐影院和共和戏院。至于荣吉街和和平路交口处,更有人民剧场和南市新闻影院及红旗剧场。

  小学时代看电影比较频繁,学校常常组织我们集体观看。学校收两角钱,可以看四场,5分钱一场。到了看电影的时候,我们兴奋得不得了,排着长长的队伍,唱着时代的歌曲,兴致勃勃地出发了。电影开映前,影院里像飞进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灯光一熄灭,立时静了下来,当荧幕上闪现出“八一”的红星时,孩子们的欢叫声和掌声响成一片。于是,李向阳飞马甩枪打鬼子的身影、董存瑞“为了新中国,冲啊”的声音、刘胡兰面对铡刀的不屈、刘文学保护集体财产的形象,便牢牢印在脑海里了。

    南市是我学习生活起步的地方。

1957年,我因差两个月不够上学年龄上不了公立小学,父亲把我送进了离家不远的私塾。私塾不等同现在的私立学校,那是上千年历史遗留下来的学堂,学堂就设在老师的家中。先生姓边,是个七十多岁的老爷爷,穿着当时已经鲜见的蓝色长布衫,白胡须冉冉。

老先生把我领进学堂,让我先向墙上一个古代老头的画像鞠躬后再入座。课程主要是语文和数学,有时也让我们轮流到门窗的玻璃前拓画。有时先生离开学堂去做饭,教室就成了我们下座打逗的场所,先生一进屋,郎朗的读书声又响起来了。老先生特别注重写字的笔顺,每学一个生字,我们便一起举起右手,大声诵读着笔画,这对我以后写字注意笔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老先生有一个戒尺放在讲桌上,学生犯了错误是要打手板儿的。但打手板儿很轻,又是打左手,不会影响写字。有一次前面的孩子左摇右晃挡着我的视线,我弹了他的后脑勺,他哭了。先生踱步过来,我站了起来,知道要挨打,便伸出左手,没想到先生说念你是初犯,只是用手轻轻打了我的左手一下。上过私塾未挨过戒尺,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私塾生活不够完整。

小学是在南市的大舞台小学上的。学校曾两度改过校名,一次叫清河街小学总校,一次大概叫兴安路小学总校。我在小学里学习成绩还是很好的,四年级后就成了大队委,六年级就是大队副主席。我可不是小绵羊式的乖乖宝学生,很活泼,也很懂事。那时大队的活动很丰富,大多是学生自己搞。学校暑期办小剧场,我们自己搞节目,颇能锻炼学生。那时社会的形势是支持亚非拉人民独立,音乐课又学了“我是一个黑孩子”的歌曲,于是我们自己编了个活报剧,我们几个脸上涂上浓浓的黑色扮演黑孩子,演出结束后不马上洗脸,偏要到大街上走一走,赚点儿回头率。

上中学是在河北路上的第十九中学,从家去上学要走过大半个南市。我每次上学放学尽量走不同的路线,有时从荣吉街拐荣业街再拐荣安街,有时拐华安街,有时走建物街,有时走东兴街。街道走腻了就穿胡同,几年的中学时代,我真记不得还有哪条胡同没有穿过。

早上去上学,不少临街的家门口和胡同里,许多家在点炉子,升起袅袅炊烟,时不时还有邻居的风趣乡音,南市充满一派浓浓的市井生活气息。

下乡前的几天,家人在为我收拾行囊,我估计离津后很难再回来,于是走出家门,去了出生的旧居、去了小学的学校、串了许多胡同、走了许多南市的街道。当我去派出所销户口的时候,随着民警“哧”地一声,我的一页户口扯下了,我心里猛地一紧,我知道,从此我要离开家里、离开南市、离开天津了。

   53年后的今天,我又回到天津,又去了南市。望着今昔对比翻天覆地的变化,怎能不感慨万分?

   我出生的宝庆西里早就变成了旅馆街,大舞台小学也被高大的商业建筑取代,我居住的荣吉街185号,原来的平房变成叫新世界花园的住宅区,上中学经常走的福安大街也被拓宽成了主干道。南市里再也看不到狭窄的街道和破旧胡同中拥挤的院落。

迷茫中虽然少了许多熟悉,但是多了不少惊喜和感慨,一个崭新的南市呈现在我面前。改革开放在党的领导和人民群众的努力下,我的南市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家乡天津也会变得越来越美丽,祖国也会更加蒸蒸日上、繁荣昌盛。

这些,是我坚信的。

 

最新回复 (4)
全部楼主
  • 老骑手 2022-12-16
    2
    儿时的记忆亲切生动,让今天的人们对今天的发展变化有了鲜明的对比。若有对今天的描写,对于如我未到南市的读者就更生动了。
  • 秋风 2022-12-23
    3
    游子在外五十年终归故里,是那一代人的特殊命运,
  • 燕津 2022-12-25
    4
    谢谢老骑手。我对于南市的变化过程未曾目睹,只好浮皮潦草地只写点如今的南市面貌。能看出老骑手对文章如何写的功底,佩服。
  • 燕津 2022-12-25
    5
    谢谢秋风。五十年离家乡,确实有些激动。回津后正逢征文,一气呵成,发出后有些后悔,应冷静几天,再斟酌一下会更好,但当时带着写作情绪写,也有好处,能一鼓作气连贯写完。再谢秋风对我的一贯关注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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