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时防霜大会战 刘凤申

凤申 2021-10-18 283

内容

       知青时的防霜大会战

              刘凤申

时光飞快,转眼又到了寒露季节。清晨放眼望去,田野里、山坡上早已披上一层厚厚的白霜,像是冬天里下了一场青雪,肃穆而又凄凉。待太阳升起来以后,各种植物深绿的叶子,瞬间变成了深褐色,原来姹紫嫣红、五光十色的花草不见了,不由让人心存惋惜而又无可奈何花落去。

此时,不由得的让我回忆起在知青时公社组织的防霜大会战。所谓的防霜,就是为减轻自然灾害、延长庄稼的生长期、增加粮食产量、给国家多交公粮的一种积极的防控措施。初霜冻,指的是一股较强的冷空气横扫大地,给农作物带来极大的伤害,不少没有成熟的庄稼被冻死,待这股寒流过后,气温逐渐升高,又恢复一段较长时间的好天气,如果没有被初霜冻伤害的庄稼就会继续生长,并且颗粒饱满,成色大增,能提高一成的年景。

为此,一九七五年深秋,公社组织了场面宏大的防止初霜冻的大会战。在初霜冻来临之前,组织广大社员群众割蒿子、打草准备好足够的燃料,晒好晾干,并且堆在山洼的地方(谚语:雪压青松、霜打洼),因为山洼地方受灾最重。

记得那年秋天,我们一队的王长福、解世儒两位男知青到怀丰公路出民工没有回来,知青组就我一个男劳力,生产队集体上温家沟砍柴火,我和社员一起背上干粮,步行二十多里地,翻越大北梁,到温家沟打柴。因为我们知青组六个人,今年冬天的烧柴要全靠我这个劳力砍柴的成果。因此,我卯足劲和社员展开了所谓的竞赛,不甘人后,别人砍一车,我也砍一车,砍完以后还要码好堆,留上记号,等到冬天用牛车去拉。每天天不亮就上山,中午带干粮,晚上黑天下山,一天下来腰疼腿酸,连走道的力气都没有。一连干了五天,离结束砍柴还有三天时间。当天天黑下山吃完晚饭,躺下时间不长,在睡梦中不知谁叫我们起来,说大队捎来口信接到公社通知,全体社员全部出动组织防霜,村不差户,户不差人,必须在夜间赶回东营子参加防霜,真可谓“圣命”难违。当时政治空气很浓,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不回去肯定会抓典型,挨批斗。我们社员起来戴上“行头”,拿上镰刀斧头出发了。

回家的山路坑洼不平,一弯残月挂在天边,星星诡秘地眨着眼睛,有几片阴云若隐若现,环顾四野一遍寂静。突然几声夜猫子的叫声,在旷野的山沟里更让人毛骨悚然。深秋的夜晚冷风飕飕,白天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还没有干透,被风一吹前心贴着后心凉,蜿蜒崎岖而又因树木的遮挡,眼前的景色模糊不清,回家的路在何方一片茫然。

一天的砍柴已经让我筋疲力尽,还没有缓过劲来,又要翻山越岭而摸黑走二十多里山路,一个虚十九岁的孩子,需要多么大的毅力和顽强的精神来支撑。我迈着酸痛的脚步,肩背着没有吃完的干粮,手拿着镰刀斧头,深一脚浅一脚紧跟着社员身后走。队长为了抄近道,不走盘山公路,专检襒梁的小道走,我本来腿就没劲,一不小心崴了脚,恰巧镰刀又把手给划破了,我也看不清口子有多大,鲜血不断地往下流,我摸了一把黏糊糊的血,捡起干粮和镰刀斧头,一瘸一拐跟上队伍。“挂花”的我在深山荒野的夜晚怎能掉队,我怕伤口继续流血,把手使劲地按在衣服上,咬着牙、咧着嘴连滚带爬,经历了两个多小时进了东营子村。

为了不惊动酣睡已久的三位女知青,我蹑手蹑脚到了我们知青的家门口,当时我们知青的外屋门是一个风门子,有一个挂钩,在外面就能开开,我悄悄进了东屋,点上煤油灯,看看桌上的闹钟,已经是夜间十二点多钟了。卸下干粮袋,放下镰刀斧头,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赶紧看看受伤的手,此时手肿的像小包子一样,伤口两边往外翻着,挺吓人的(当时没有可包扎的物品),虽然此时手特别的疼,全身已经湿透,浑身无力,而此时我又向谁倾诉此时的疼痛?又有谁为我抚平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漫漫长夜万簌寂静,我和衣而卧,眼里噙着泪花,不知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睡去。睡梦中,梦到我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妈妈身旁,她抚摸着我受伤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洒满前大襟,我把头埋在妈妈的怀里而嚎啕大哭 

嘈杂的脚步,高调的叫声,把我从梦中惊醒。仔细辨听是小队队长,大队副书记召集防霜的社员。我点着油灯,看看闹钟,此时是夜间三点半,也就是我睡去不到两个多小时。防霜既是集体劳动,又是政治任务,因为有伤不去心里总是说不过去,况且别人也不知道我受伤,我半夜回来不就是为了防霜吗?

这时墙上的广播小喇叭里,当街的大喇叭,传来了公社女张副书记那熟悉的声音:“全体社员同志们:在党中央毛主席的正确领导下,我们要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持续反击右倾翻案风,做到抓革命促生产,经公社党委研究决定,今天我们组织黄旗公社全体干部社员进行防霜的大会战,打一场人民战争,把要失去的粮食夺回来,不获全胜绝不收兵!”张副书记我们早就熟悉,她个头不高,年龄在二十三四岁上下,圆盘脸,单眼皮,青年头,衣着朴素,裤子总穿着解放绿,行动果敢,工作雷厉风行,并且说一不二。

这会儿,全小队社员都站在我们知青门前集合好(我们屋前是一个必经之路,又是比较宽阔,处在三岔路口上),小队长简单分配了任务,社员们分几路就拿着火柴鱼贯而行,不大一会儿,我们的身影就埋没在了青纱帐里。

与此同时,黄旗公社、东营子、瓦窑沟的大喇叭此伏彼起。张副书记接着说:“现在温度已下降到六度,请社员们做好充分准备!”随后,五度、四度、三度,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高过一声,声音中夹杂着沙哑、急迫和紧张的味道,让人感觉一场战争马上要爆发一样。经过一番折腾,大喇叭传来张副书记最后的命令:“温度已下降到两度八、请点火、请点火!”命令过后,各柴草堆放点火光冲天,烟雾掺杂着晨雾弥漫开来,不一会满沟漫坡一片烟雾,分不出东南西北,远远望去蔚为壮观。以后我总在想:只有那个年代我们才有机会欣赏到所谓的“人定胜天”、美不胜收的人间景色;也只有在那个年代,才能使我做到忍痛带伤参加防霜大会战;也只有在那个被政治冲昏头脑的年代,才有幸了让我体尝到什么是天灾,什么是人祸;也只有经历了知青的磨炼,才让我懂得什么是艰难,什么是困苦!

不知什么时候,天边已露出鱼肚白,稀疏的星星眨着疲乏的眼睛,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山麻雀没头没脑乱飞,野兔早已跑的无影儿无踪,庄稼隐藏在低矮烟雾怀抱里,像婴儿静静地睡去,大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我忽然想起一位伟人的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我却一点儿也乐不起来,迈着疲倦的脚步往回赶,最大的心愿就是睡上一个好觉,是压倒当前一切工作的“政治任务”。

最新回复 (3)
全部楼主
  • 金风玉露 2021-10-18
    2
    刘局长不知您的手,后来怎么好的?当时19岁还是个孩子。想想真让人心酸!
  • 金刚 2021-10-18
    3
    好文,欣赏拜读!
  • 方程 2021-10-24
    4
    好文,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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