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霍爷儿的春天

                 王秀春       

 

“光棍苦，光棍苦，光棍的衣服坏了没人补；光棍儿难，光棍儿难，光棍的衣服坏了没人连。”没事的时候，霍爷儿就靠着被垛，怀里抱着他养的那只猫自言自语，眉头的疙瘩是越锁越紧。       

打了一辈子光棍儿的霍爷儿真的老了。年愈七十的他，眼花了，背驼了，脸上的皱纹深了。眼瞅着别人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男人出去打工赚钱，女人在家种地持家照顾孩子，小日子是红红火火。可他只能靠种那两亩责任田为生，生活质量根本没法跟人比。       

“屋漏偏逢连阴雨”。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的霍爷儿，在2014年，眼睛患上了白内障。患了白内障的霍爷儿，双眼模模糊糊的，啥也看不清，出门走路都贴着墙根儿走，生怕失足掉到一人多深的土坎下面去。为了方便，每天是上顿煮挂面，下顿煮挂面。每次摸着从锅里往碗盛挂面时，洒的锅台上、地上哪儿都是，猫也跟他抢着吃。       

霍爷儿为了多给自己找个说话做伴儿的，除了养猫，还养了狗。猫下了猫崽儿；狗生了狗娃儿，只有他还是孤苦伶仃、光棍一条。寂寞时，就搬个小板凳，坐在猫狗的边儿上跟它们唠嗑，也不管它们听不听得懂：你们可真幸福，有人管你们吃，有人管你们喝，还能躺在妈妈怀里撒娇睡觉打呼噜。我这糟老头子的命都不如你们好。说着说着，两行老泪就流了下来。       

2015年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霍爷儿所在的大洼村迎来了扶贫工作组。他成了大洼村第一个被扶持的对象。        

那天，霍爷儿正在院儿里抱着猫眯晒太阳。镇上包村的小刘和村长老张、书记小李推开了他家的篱笆大门，狗“旺、旺”地冲着来人叫。霍爷儿呵住了狗的叫声，慢腾腾地站起身子：谁呀？       

“霍大叔，是扶贫组的同志来调查你的生活和居住情况的”。村长老张笑嘻嘻地对霍爷儿说。      

 调查啥呀？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一个老光棍儿，挣不来了，吃，吃不好；住，住不好。土踩墙的茅草房，冬天刮大风，草都给掀飞了。夏天遇上雨天房就漏雨，炕上地下都是盆子罐子，连闲下来的猪槽子都搬进屋里接雨水了。这房的墙体都裂缝了，不定哪天睡着了，被倒塌了的房子砸死在里面都说不准呢！       

平时一向少言寡语的霍爷儿，一看扶贫工作组的人来家里调查情况，生活困难的他，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股脑地向来人吐着苦水。他说着说着，眼睛就又湿润了。       

“之前，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您放心，您的困难，我们一定第一时间为您解决！”书记松开握着霍爷儿的手，紧走两步，和村长、小刘三个人，把霍爷儿的房前房后、屋里屋外都转了一圈儿，拍了几张照片。小刘对霍爷儿诚肯地说了一句话：大叔，您的困难我们都了解了，接下来，尽快给您解决。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啊！”霍爷儿激动地连连说道。        

几天后，一辆小骄车停在了霍爷儿的家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扶贫办小刘，边往院里走边冲着屋里喊：霍大叔在家吗？我来接您去县医院治眼睛。       

霍爷儿闻声慢悠悠地出门，话没出口，眼泪先掉下来了：我这是烧了哪门子的高香了？政府竟然派车接我去看眼病。       

“霍大叔，您带两件衣服，锁好门，咱们就出发，中午我请您吃板面”。小刘热情又体贴地说道。       

霍爷儿走出院子，坐上了他平生第一次坐的小骄车，一声喇叭响过，车驶出了村庄，朝着那个能给霍爷儿重新带来光明的方向扬长而去。       

同年秋天，政府用扶贫资金，为霍爷儿进行了危房改造，拆掉了原来摇摇欲坠的土坯茅草房，建起了50平米的红砖红瓦、玻璃门窗的新瓦房。平时享受着五保户待遇，逢年过节，政府还派人给他送米面粮油。        

村委会考虑到，住进新房的霍爷儿，居住条件是改善了，可光靠拿五保户补贴，终归达不到根本上的脱贫。据说，霍爷儿因年轻时没娶上媳妇，一辈子消极懒惰惯了，总是抱着一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态度混日子。       

村委会经过走访了解到，霍爷儿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很喜欢猫狗。从这一点来看，他是个有爱心的人。村委会便根据霍爷儿的兴趣爱好，因人制宜地为他规划出了自主脱贫的方案。       

这一天，张村长来到霍爷儿家。“霍大叔，又跟您的猫狗唠嗑呢？”       

霍爷儿寻声望去，见张村长正笑呵呵地走进院子。忙起身相迎；“村长来了，快，进屋坐吧。”       

“不用进屋，就在院里跟您聊会儿吧，这树荫凉地儿比屋里凉快。”说着，就坐在了一只小板凳上。霍爷儿也坐了下来。       

“霍大叔，您一天到晚地陪着猫猫狗狗，就没想过干点啥吗？”       

“如今不愁吃，不愁穿的，又有新房子住，啥也不干了，这样挺好。”       

“那您就没想着，把日子过得更好一点吗？比如搞点养殖业啥的，也能增加经济收入啊。”       

“我行吗？”       

“行，您当然行！如果你愿意，村里为您争取扶贫资金，您琢磨琢磨，想养点啥？”       

“村南的河套水清草肥，很适合养鸭，我就试试养鸭吧。”       

“这就对了，这才是长久脱贫之道。”村长起身。

“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给您送雏鸭来。”       

几天后，张村长用摩托车给霍爷儿驮来一大纸箱雏鸭，共计50只。霍爷儿看着一只只毛绒绒的小鸭子，满心欢喜。       

“霍大叔，用心喂养吧，这群鸭子长大后产蛋，就成了你的摇钱树了。到那个时候，你的日子就不比别人差了。”       

“村长放心，我一定会把它们养好，我还等着它们让我发家致富呢。”村长就笑了，霍爷儿也笑了。       

阳春三月的村南河套，绿草茵茵，清水潺潺。霍爷那群日渐肥碩的鸭子，时而专心觅食，时而追逐嘻戏。澄明的水面，被它们欢腾起一朵朵浪花儿。霍爷儿仔细打量过这群鸭子，又环顾村庄良久：春天来了，真好！

 

（此小说被收录在承德市委宣传部、市文联《感党恩颂党情——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文学作品征文选》中）

作者：王秀春，女，1963年出生于河北省承德县，承德市作家协会会员、承德市老作家协会会员、承德县作家协会会员。热爱文学，作品散见于《河北农民报》《承德日报》《承德晚报》等报刊，以及《热河》《燕山》《国风》《山东诗歌》等杂志，有作品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