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文学社-承德知青网

暗恋征文

冬梅 2021-1-2 578

“承德知青网‘重绿杯’美文大赛”参赛作品选（78）

暗恋

郝凤华

出生在50年代的人，充满了阴差阳错，该上学的时候学校关门了；该打扮的时候没有红装，一色的蓝和黄，姑娘们身上就像裹着包粽子的五角叶，束缚和缠裹着她们的三围；该恋爱的时候连“我喜欢你”都不敢说，没有青春舞台和互动。有爱与和平就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一对青年男女。

友爱是一位下乡女知青，和平是名土生土长的农民后生，他们相识在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1974年春天，友爱插队的大队团支部要建立一个图书馆，把前期筹备和后期管理的任务交给了友爱和和平。从那天开始，他们从陌生到相识，几乎天天相处在一起，这也就为他们的友谊和友爱的暗恋埋下了重重的伏笔。他们白天照常下地干活儿，晚上抽时间腾屋子，搞卫生。脏活儿累活儿和平抢着干，去县里购书搜集资料的事和平就让友爱去。他说：你们知青有文化知道买什么书，你也能就此回家看看父母。在书橱的布置上，和平也一向尊重友爱的意见，处处体现了一个男人的风度。在二人的努力工作和大队团支部书记的支持下，短短十几天时间，从白手起家到琳琅满目，图书馆正式成立了！为社员群众匮乏的知识带来了文化和精神上的给养，为当时火红的年代增添了书香。晚上或是雨雪天不能下地干活儿，两人就会早早来到图书馆，迎接前来学习的社员群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友爱与和平放弃了很多休息时间，为社员群众读书提供便利条件。他们热情的服务态度，积极向上的精神受到了大队领导和群众的好评。

　春天来了，夏天走了，友爱在锻炼中逐渐成熟，她每天和社员群众一样日出而做、日落而归，晚上积极参加大队民兵连团支部的各项活动，还要到图书馆读书、看报，为群众服务，忙忙碌碌。大队成立文艺宣传队她还要参加创作，排练文艺节目。她从劳动和生活中体会到了苦中有乐的滋味。这个小小的图书馆为她年轻的心灵开启了一扇窗户。在日久天长的工作接触中，她对和平产生了极好的印象。她觉得和平性格稳重，诚实善良，善解人意，朴实大方。记得有一天晚上，和平像往常一样去知青点去找友爱一同去图书馆。可是，知青点一片漆黑，他进屋问明情况，随后又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提着东西进来了。灯泡、火柴、蜡烛等照明的东西一应俱全，并且亲手把灯泡给换上，令几名女知青非常感动。虽然在当时是三两块钱的东西，但那是要五六天的劳动日值才能挣到。在那个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贫困年代，友爱他们几个人经常囊中羞涩。有时回家都舍不得花一元五角钱的汽车费，一百多里的路程宁可结伴步行。

和平的举动使得友爱那颗本来就已萌动的心越发激烈地跳动起来。灯泡蜡烛去除了黑暗，照亮了生活，也开始点燃了友爱初恋的心房。她从平时对和平的感动，对她的关心帮助，到渐渐地喜欢上了和平。

有人说：“人在幸福时看什么都是美的，风含情，水含笑。”此时的友爱也沉浸在美感之中。她眼中的和平举手投足都动人心魂，和平经常穿一身半新的黄军衣和黄马裤，虽然没有帽徽和领章的闪耀，但依然威武，洗得干净，穿着得体，再加上他健康饱满的面孔，胖瘦适中的身材，很是英俊潇洒，精神焕发。和平的影子在她的心中已经深深地扎根。可是友爱又异常的矛盾，目前只能暗暗的喜欢和平，因为她觉得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和平除了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外，还看不出别的意思。何况自己从外貌上和政治条件都不如和平。他根红苗正年轻有为，自己家庭出身不好，又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所以没有优势。没有资本，也就没有底气，只有自卑和自知之明。她被爱的幸福与不敢爱的痛苦折磨着，不能向别人诉说，不能向和平表白，多少次他们单独面对的时候，话到嘴边又羞于启齿。

　秋天，过了收割的季节，大队抽出友爱与和平一同到县委党校脱产半个月政治学习。这不知是大队领导的有意安排还是老天的眷顾，友爱高兴极了，又有了与和平单独相处的机会，她看出和平也非常高兴、非常快乐的样子。

每天结束了学习，吃过晚饭，和平都要陪友爱回家与她的父母唠会家常。友爱看出母亲对和平的印象也极好，当面和背后经常夸奖和平。友爱几次想向善良的母亲坦露自己的心事，但是她觉得还不是时机，她要等待，等待和平对这件事作出反应，觉得女孩子不能先张口，还是看和平的态度，他应该先表达。她不怕身隔天涯，只怕心在南北。友爱放弃了向母亲的倾诉和求助，在等待中煎熬着。

她不知道和平也在等待，等待她先张口，和平认为自己是农村人，友爱是城市姑娘，会不会看不上自己？如果看上自己会表达出来的。就这样，友爱与和平在等待中，相互一次次错失了机会。有些机会命中注定只有一次，落叶不能像鸟一样重新飞上枝头。两个人相互的等待，最终势必会失去彼此的缘分。他们就像一叶小舟行驶在茫茫的大海上，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才能达到彼岸。

冬天带着寒风不期而至，友爱与和平的关系始终若近若离。和平没有张开他的金口，友爱也没有她的表白。

突然有一天和平说他要报名去当兵，友爱听了心头一震，半天回了一句：“是吗？”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即使不想让他去，也没有权力阻止，她也不可能去阻止和平追求自己的理想和前途。虽然她知道如果和平走了，自己就彻底没戏了。因为当时的政治形势残酷地告诉他们，她的家庭出身会影响他一生的政治前途，尤其是现役军人。和平对参军充满了希望，友爱对自己的感情彻底绝望了。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和平没有去当兵，她暗自高兴，甚至都没有象征性的询问，只是很随意的寒暄了两句，她期待着柳暗花明。她也希望那个善解人意的和平此刻能明白她的心，可和平仍旧无动于衷。他们除了正常的工作接触，就是普通的乡情，工作中的默契搭档。每天晚上从图书馆出来后和平都会绕道把友爱送到知青点，进门后再回家，不论刮风下雨，春夏秋冬，从始至终。友爱表面默默无语，心中却柔情似水。

不得不佩服友爱除了懦弱还有更坚强的克制，和平除了本份还有更冷静的理智。后来，和平被大队选调到脱产劳动的岗位，不在图书馆了，也很少有时间参加大队团支部和民兵连的集体活动了，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二人犹如咫尺天涯，友爱的心被再次掏空了。以她的性格，她不可能去找和平，即使有正当的理由，她也是公事公办，办完就走。她不好意思停留。再后来，友爱听说当地有女孩子在追和平，知青中也有人对和平情有独钟。更残酷的是，这名女知青还让友爱带话给和平，说梦中经常与和平在大树下相见。真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啊，伤者还得面带笑容倾听。友爱心痛极了，满腹的泪水无处哭诉，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懦弱的性格不仅葬送了自己宝贵的初恋，还要被当做蜡烛去照亮别人。她为自己的“无私”和“高尚”情操感到悲哀。她无奈地把自己的那份情那份爱再次打入十八层地狱。

又是一个冬日的上午，友爱接到了大队书记递给她的返城通知书，那一刻她看到了大队书记脸上洋溢的笑容。在农村的这几年，大队几位领导没有因为她的家庭出身而歧视她，相反，根据她的各方面表现和能力，还让她担任了大队的一些职务，友爱早就心存感激。此刻又比别人早早地接到了突如其来的喜讯，她情不自禁地当着大队书记的面流下了百感交集的泪水。

选调回城，是每个知青夜思昼想的希望，早点回家是每个人的梦想，可友爱面对幸福却还有那么一丝惆怅。她本来有过憧憬，为了那份爱，为了父老乡亲的那份情，她曾暗下决心在广阔天地扎根干一辈子革命，实现下乡时立下的豪言壮语。可是，现在为了不辜负这份情，也因为那份远去的爱，她决定把知青生涯画上句号。

那天阳光普照，但西北风也来凑热闹，天气仍然很冷。友爱知道自己有很多事要做。明天大队几位领导还有个小小的欢送仪式，自己应做点准备。突然，她的心里又五味杂陈，两条腿又不由自主地往和平家走去，因为她知道，这可能就是和他的永远分别，再不可能有机会见面，不为那失去的憧憬，只为那相识的缘分，她应去与和平道别。可是徘徊了一会儿，友爱又鬼使神差地回来了，友爱啊，她就天生的性格，优柔寡断，缺少魄力，总爱为别人着想，活该自己受苦。

　晚上，友爱所在的生产队为她开了欢送会。这是她首次参加别人为自己召开的欢送会。虽然简朴，却令她终生难忘。她被父老乡亲的赞语和深情厚意紧紧地包围着。手捧着乡亲们分别赠送的一对绣花枕巾。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被感动的语无伦次。她感慨万千：两年来，有她对这片土地的难舍难分，有对父老乡亲对她培养教育的感恩，有她在这里洒下的汗水和泪水，有她留下的欢声笑语，有她奉献的一段美好青春；还有她存在心中不为人知的暗恋。

　友爱走了。带着她深深的眷恋，带着她满腹的遗憾，带着她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带着她对这片土地和人们的衷心祝愿，踏上了返城之路。友爱与和平分别了，分别在那寒冷的冬季。

　30年后，知青和所在的大队有了互动，组织了前所未有的集体返乡活动。在快要结束的欢迎“社员回家”的午宴上，大家相互串桌敬酒，叙说离别之情，畅聊相互近况。

这时，和平悄悄坐在了友爱身旁，不知是喝酒的缘故还是有点激动，脸红红的，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又暗带深情地对友爱说道：“你走后一年多我结婚了，是经人介绍的邻县姑娘。当年你在时，在老百姓眼中，你的口碑是最好的。大家都喜欢你，我父母也很喜欢你。可他们一再叮嘱我：咱养不住人家，也别耽误人家，人家早晚都得走。你果真走了。我知道当时你的心在流泪，可你却不知道我的心在流血。”几句朴实的话语，说得友爱差一点第一次在和平面前留下热泪。

她不禁又一次感慨，这是和平对那个年代处境的无力控诉？还是对于父母之言大于一切的无奈？是要打开友爱那尘封30多年的情结？还是要向友爱解释当初他无情的沉默？其实，不论怎样，友爱早已释怀。她突然想起了很棒的一句话：“记忆像条狗，躺在让它怡然自得的地方比较好。”过去的那段往事，不管是甜蜜还是痛苦，都是青春萌动期的一段插曲。现在一切都已时过境迁，而且都已经有了各自美满幸福的家庭。一切都已经回归自然。只见友爱对和平笑着说道：“我非常佩服你那隐忍的性格，理智的头脑，豁达的胸怀，冰冷的心。”

听到这，和平笑了。他知道，这是友爱对他略带责怪的玩笑，必定当初伤过人家的心。他不想解释什么，只听友爱继续说道：“我非常感谢你那两年来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我在你的身上也学到了很多的长处。愿我们的乡情常在，友谊长存，让过去的一切都留作青春的回忆吧！”

友爱与和平的故事讲完了，尽管题目起得很浪漫，事实上却没有恋爱的画面，没有轰轰烈烈的爱，却有一点伤感。可能这就是暗恋的结局吧！今天，把它写出来，虽然写作水平有限，只是想到：到老了，七老八十的时候，无意间翻箱倒柜地找出来，才发现，曾经还有这些记忆，有一份最真挚的感情，没有火花，没有表白，没有交往……

作者：郝凤华，1972年毕业于隆化县存瑞中学高中班。1973年在隆化县韩麻莒公社汤头沟学校任初中代课老师，1973年12月12日在本县大坝公社石片大队上山下乡。曾任大队团支部书记，妇女副主任，知青点点长之职。于1975年12月末抽调回县城参加工作，在县食品公司冷冻厂担任主管会计，兼公司财务科长。后调到隆港公司(三资企业)继续做主管会计工作，直至2004年11月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