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回乡知青的园丁人生 征文

冬梅 2020-11-22 837

“承德知青网‘重绿杯’美文大赛”参赛作品选(27

 

 

一个回乡知青的园丁人生

王养先  

 

一九七二年寒假高中毕业,我满怀一腔壮志与热情,回到我家所住的生产队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生产队里会计职务刚好空岗,是乡亲们早就给我预备好的,回乡就上岗。老会计终于如愿退休了。他经常戴着一副老花镜给我指导业务,总是从眼镜后面边框缝里打量着我,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老会计原来是八队社员。那个队生活条件差,百十亩兔子不拉屎的瘠薄土地分布在东、西两条梁上。二十几户人家隔河而居,还有近十户人家居住在二里地以外的杨树沟里。那年头,我们六队没有会计准备外聘,正中他下怀。他索性迁到六队,还申请到了一块平整方正的房基地,建起了三间新房,想当然成了六队的社员。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人才流动吧。

他是我们队里唯一的老文化。家家户户的春联,年年都由他一人经手写。乡亲们只需买几张红纸,送到他那里就可以了。

他家里的炕头上,放一张方形八仙桌,他站在屋地,伏下身去,恰好在桌上龙飞凤舞地挥毫。他一边写,一边让助手往炕里拽纸,既要保持写过部分的平衡,不至于流了墨,又要紧贴桌面,保持纸面不晃动,影响书写效果。直到一副对联写完,助手双手拉直拿走,放到热炕头上晾晒,他又三下五除二,叠好了另一副对子的格子(折字距印子)。等助手赶来按住并拽紧纸条双角,写者心中“出彩”,又将另一副新春联开写。如此循环往复,写出新的,原来写的墨迹已干,顷刻功夫,一家春联就写完了。

我毕业回村很快成了他的助手,裁纸、研墨(当时没有墨汁)、拽纸、晾晒,勤快机灵的我,做起来得心应手。一段时间“助写”之后,我顺理成章地接班了,写春联“办公”的地方由老会计家挪到了我家炕头,一直坚持到写春联变成买春联为止。

我的童年惨不忍睹。七岁丧母,上学就经历了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我的父亲——曾在“土改”时打土豪分田地、当第一任村长的父亲被“揪”出来批斗了。我从大纸牌子上看得出来,他一夜之间就成了“历史反革命”。反革命的孩子是不让念书的,我被辍学了。每天上山割柴禾、捡牛粪,遭人欺负,看人白眼,成了人民公社的“三等”社员,忍气吞声,埋头苦干。 

那时,我还顺便学会一些简单的针线活儿,尽管横针不知竖线,专扎自己的手,缝完衣袜,已是“遍体鳞伤”。但是在那个色彩单调非白即黑的时代,在那个五条光棍十五年里没有女人的家里,补补衣服谁还管它是什么颜色的线,黑补丁上的白线明显扎眼是最平常的事。那时衣服上打补丁也很正常,只是我用双线打的补丁纠结皱巴很有特色。我有一个被日本抓过劳工终生未娶的伯父,是他拉扯我们哥仨长大。我还从他那里学会了贴棒子面饼子的绝活儿,只是学得还不够精道,常常贴着贴着就没面了,却闲了半个锅。娶了媳妇之后,我的权力也被剥夺了,可惜了我那补衣服、贴饼子的手艺和“绝活儿”!举目无亲的日子,养成了我吃苦耐劳的性格。

后来,父亲享受“给出路”政策,我又复读了……

社会现实与课本描绘是两码事。这是我毕业后第一发现。明明在实物账上写着有一万多斤的“储备粮”(当时正在备战备荒),可是库里却颗粒粮食也没有。我非常固执地坚持要看到粮食,不然就不接账。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地富子弟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话,让我似懂非懂:“如果谁对社会问题象算算术那样较真,那他就是个书呆子”!话虽不多,却给我上了严肃的一课。我这才理解了“社会就是一部无字书”的含义。离开了校门,无缘高考,却上了另一所无门的“大学”。

我在那块黄土地上摸爬滚打,开始了看不明前景的打拼。干农活儿,我并不外行,不会“把小麦当韭菜”。扶犁、赶车、掏大粪,什么活儿都干,再脏再累的活计也没难倒我,还当上了农业技术员,培育的杂交玉米种子获得了好收成,被父老乡亲们交口称赞。大队领导还推荐我去参加中考招生报名。那次,因为我没看好“中专”而“让贤”了。那本印着“社来社去”大红字的政审报名表压在我的箱底,成了我永久的“纪念”。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追悔莫及。那年,我县北部农村几乎没有报考大专的,多份按公社分配的“大专招生政审表”都退回了县招生办。我的班主任王老师在县招办帮忙,说什么也没找到我的“中专”报名表。那个时代,每个大队部才有一部“辘轳把”固定电话。距我家十里地以外通往市里的公路边才有一个小镇汽车站,且每天只有两趟往返县城的班车路过。取表填表,再加上盖公社的公章报县招办,比登天都难。这些“后来发生的事情”,是若干年以后,我的老师从书信里告诉我的。

回乡劳动二年,我竟然也成了公社“最高学府”——公社中学代课教师。我像我老师那样要求我的学生,从写字抓起,卖力地教,尽心地教,纯粹地教,点灯熬油地教,一言一行给学生做表率,传承我老师的工作作风和处世风格,尽管代课教师每天工资才一元钱。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我任教期间一直后悔,为什么一不小心成了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不要说兼教多科,多数语文老师还要兼任班主任,要按时家访。我曾经兼教过除了英语以外的初中各科。语文课的备教批辅任务繁重,还要指导学生写作文、批改作文,批阅学生的周记、日记之类,整天跟文字打交道。汉文字的形状接近、一字多音、一音多字的特点,就决定了中国特色的错别字“野火烧不尽”。 

仔细回忆,当时是德高望重的老校长递给我一本语文教科书,交代了一句“你上学时语文成绩不赖,就教语文吧。”这就是我上班后接受的第一份工作任务,同时也决定了我今后的发展方向。

功夫不负有心人。刚恢复中高考,我带的班级上“线”四、五个学生,在当时的背景下,也算创点小辉煌。

后来,我考入平泉师范离职学习,转为公办教师。凭良心说,我考师范,又读中文专科,都没见多少长进,倒是突出了强烈的功利色彩。读师范是为了把“代课”二字抹去,学专科则是评职称之急需。可惜我因工作和生活的拖累已无心向学。毫不夸张地说,到退休为止,我都在吃社中高中的老本。

师范毕业,我要求分回了家乡母校。送走两茬毕业生后,我离开了讲台,而从事教学督导工作。我强烈地体会到:教语文,纠正错别字是如此之难。可能只有当了老师才知道,纠正学生的错别字就像薅庄稼地里的杂草,怎么薅也薅不绝。

我老师的榜样力量催我时时奋进,处处着调。

记得读高中时,为了写一篇调查报告,老师带领学生深入成家窝铺劳动现场参观学习,与社员同吃住。结果,那作文被老师传遍全班,得到老师当范文读,给了我极大的内心震撼,激活了我创作欲望和热情。“小将上讲台”活动,学生轮流试讲一课。老师手把手地传授我教书技巧和当教师“欲教先爱”的“独门绝技”。后来,那绝技还被我在多种场合给“介绍”了出去。

教了些年语文,自己也有所成长。写点小文章逐渐被人认可。老校长植树育人的事迹也在省内外出了名,学校的一些经验介绍之类,从抄到写,我也渐入佳境。居然也能署名发表在教育报上,还被聘为《中国教育报》的通讯员。稍后,在《承德群众报》上发表了几篇“豆腐块”。市教育局根据我的报道,来围场录制了二下小学等艰苦办学、勤俭从教的先进事迹光碟,在全市推广。

2009年春,我响应号召退了二线,创建了“木兰沙柳”为网名的博客,一改担任校长的事务多、不专心的状况,敲打出一些散文和杂感。这时,出现了一个我刚从教时的学生,她中考被录取,以后再没联系,据说后来成了南方某市医院的领导。她进了我的博客,千方百计联系我,鼓动我、并策划出版了我散文集《沙柳摇风》。我由此便成了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市、县作家协会会员,偶尔在《作家文学》《燕山》等期刊上发一些散文、杂文等。

古稀偶回首,岁秩已蹉跎。知青经历厚我人生积淀,百花园圃催我深耕细作,贫寒家境炼我坚毅品格,庸庸碌碌何所成?修修剪剪一憨翁!这就是我——一个回乡知青的园丁人生!

 

作者:王养先, 笔名、网名:木兰沙柳 , 男, 19545月出生,1972年高中毕业。退休教师。现代作家协会会员,市县作协会员,出版散文集《沙柳摇风》,拙文散见于《作家文学》《燕山》等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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