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岁月-文学社-承德知青网

那段岁月征文

冬梅 2020-11-14 819

“承德知青网‘重绿杯’美文大赛”参赛作品选（15）

那段岁月
常正安

题记：只有经历过苦难，才会懂得珍惜；只有简单的生活，才能体会幸福的真谛；只有朴素的平凡，方显无比的伟大！

每当想起慈爱的母亲，就会想起那段苦涩的岁月。
一九六九年那个凛冽的寒冬，我们一家人响应国家的号召，从陕西旬阳县城下放到离区街五十余里的农村。那年我才六岁，母亲带着我们姐弟四人来到举目无亲的乡下，父亲因为当时经营船只，留在街道没随我们一起走，大哥在县城文工团已经参加了工作。

来到农村的那个夜晚，生产队还没给我们找到合适的住房，让我们暂时住“羊圈屋”。当时“羊圈屋”很脏很乱，还没有搭建床铺。于是母亲捡了一些柴禾，在屋内笼起了火。
夜深了，“羊圈屋”后山上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还伴随着狂风的呼啸，令人毛骨悚然。狂风透过墙缝吹到屋内，火苗忽左忽右，母亲紧紧抱着我，哥哥和姐姐依偎在母亲身边，大家蜷缩在火堆旁。就这样，我们度过了漫长而又惊恐的一夜。
那个年代，农村实行按劳分配政策。我们兄弟三人都是乳气未干懵懂无知的小孩，母亲要照顾全家人的生活，花季姐姐就成了家里唯一为家挣工分的劳动力，全家人过着艰苦的生活。只有过年，才是我们孩提最奢侈，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记得那年临近春节，大哥从县城捎回来了报纸糊墙，父亲也早早地回到了农村的家。到了二十九那天，父亲把竹子隔挡的屋子用报纸糊得亮亮堂堂，并把中堂贴上了毛主席像和漂亮的年画。临近过年的那几天晚上，我和哥哥激动的无法入睡，期盼着新年快快到来。
终于盼到大年三十，当父亲点燃鞭炮和门灯后，全家人便围座在还散发着油墨和浆糊味道的屋子里，开始享用母亲精心制作的以猪肉为主菜的年夜饭了。能吃上有肉的年夜饭，我们从骨子里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生活的窘迫，能感受到真切的幸福；历经岁月的磨砺，方显真情的珍贵。

记得我十二岁那年腊月，由于大哥在县剧团有演出不能回乡下过年，家里杀了一头五十斤重的“肥猪”，母亲安排姐姐和三哥给大哥送猪肉和木炭。到农村后从回过县城的我，早就想去县城玩。于是经过母亲同意，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姐弟三人就出发了。
到县城要翻山越岭五十余里，沿途还要经过“叶家岭”“刀背梁”等险峻的山峰。因为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去的时候兴奋和激动带走了疲劳和惊险。我们到达县城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大哥所在的剧团已开过早饭。
也许是我们久居深山的缘故，来到繁华的县城和热闹的剧团，脑海一片茫然，见到大哥后感到又拘束又胆怯。大哥当时正在赶排春节即将上演的剧目，根本无暇顾及我们的吃喝，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吃饭了吗？”我们客气地回答：“吃了。”就这样，我们喝了一些水，姐姐要沿汉江316国道去父亲那儿，让我和三哥按照原路返回乡下。我们坐船渡过汉江，过山岭时肚子已经饿得迈不开步了。
腊月的山岭幽谷一片荒凉，一如我们的肠胃空空荡荡。三哥突然瘫卧在山道旁，无奈地说：“安平，你先走，别管我，回去叫妈做饭，我慢慢回家！”我想这里荒山野岭，怎么能让哥哥一人呆在这儿，再说我也有气无力了，于是说：“哥，别急，咱们歇会儿再走！”
这时，忽然发现山下上来一位挎背笼的老人。我激动地说：“哥快看，下边来人了。”哥随手望去，果然来了一位老人，并且背笼里好像还装着什么东西。等到老人走到近前，哥就问：“爷爷，你背笼里背的是啥东西呀？”老人说：“我背的是醋。” 三哥说：“让我喝一口行吗？”老人说：“娃呀，醋有啥好喝的。”说完径直走了。
看到哥哥失望的样子，我突然想起，来时看到山岭上红红的刺个子（也叫救命粮），于是就说：“三哥坚持一下吧，我们到山上吃刺个子呀！”三哥也想起来了，精神为之一振。
那天是“救命粮”刺个子救了我们的命，支撑着我们勉强往家里走。
当我们走到离家还有三里多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突然从前方的山谷中隐隐传来了母亲呼唤我们乳名的声音：“安平、小平……”

听到母亲的呼喊，我和哥心里顿时感到无比的温暖。但是，我们哪有力气回应母亲？只能轻轻地在心里回答：“妈妈，我们回来了！”

当我们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母亲早已准备好了豆豆面。她看到我们饥饿无力的样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母亲一边盛饭，一边责怪老大的粗心。
当母亲看着我们狼吞虎咽地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时，忍不住扭头擦拭着涌出的泪水。见状我的心里酸酸的，有一股浓浓的爱注入我的心里，同时感到一种无比的温暖和莫名的忧伤，那种刻骨的记忆直到现在，每每想起，禁不住潸然泪下……

每年的二三月份，粮食青黄不接，生活更是艰难。

记得那年三月，家里没有粮食，决定到大队借粮。借粮要先得到生产组长的证明，再到生产队长那里盖章子，然后拿着证明到大队支书那里批条子，才能领到粮食。

那天，我跟随着母亲翻山越岭来到支书家。支书知道我们的来意后说：“现在都在闹饥荒，没有粮食。”母亲眼看借粮无望，想着家里挨饿的孩子，扑通一声跪在支书面前哀求，我扶着母亲，不由地嚎啕大哭起来。支书见状说：“好，起来，我给你们想办法弄一点粮食吧！”就这样，支书勉强批了一张三斤玉米的条子。
那天晚上，三天未见五谷的我们，终于喝上了香甜的玉米糊糊，我们是何等地兴奋呀！透过昏暗的光线，我隐隐地看到了母亲那忧郁伤感的泪眼。
岁月不以人间的沧桑而停滞，季节不以人生的痛苦而变更。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我随母亲到野外找猪草。我们眼前的山岗上出现了一片红黄艳丽的花海，当地人把那花儿叫“竹叶梅”。满山的缤纷花色是大自然赋予人们最美的礼物，更是赋予我们那段苦涩岁月心灵的美好寄望。
满眼懵懂的我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到城里去呀？”母亲看看即将落山的太阳，又看看眼前这抹花丛，含着坚毅的目光说：“娃呀，等到明年竹叶梅盛开的时候，我们就能回去了！”
时光荏苒，山坡上那片竹叶梅年复一年地绽放、凋谢、凋谢后又绽放，母亲把信念镶嵌在那一枚枚小花瓣上，她是多么地希望那枚小花能在我充满希望的心灵中绽放呀！
一九七九年那个春光明媚鲜花盛开的日子，母亲播种在我心灵寄望的花儿终于绽放了，我们回到了阔别十年的故乡——旬阳县吕河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