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忆 往 事
                                                                                       范 雅 玲
（十八）练摊四
    上集我写到九五年儿子考上了承德一中后，我为了照顾孩子把摊撤了，重新回到科里工作。这集我要唠叨一下，我是在什么情况下，又想起练摊的。儿子经过三年的拼搏，九八年考取了天津南开大学软件专业，当时每学年学费是三千五百元，要擱现在来说学费并不高，可在当时，我们觉得学费真是够高的，特别是南开大学的软件专业，学费比其它专业都要高。为了让孩子在学校能吃好，我们两人商量包括学费在内，每年给孩子拿上一万元钱。孩子送走了，我对丈夫说：“看来我还得把工作停了，继续做买卖，咱俩的工资仅够生活，供孩子上学，就得花前两年做买卖攒下的那几万元积蓄。积蓄越花越少，等把孩子供出来，我们仍是两手空空。”丈夫说：“那么你愿意干你就干，我全力以赴帮助你。”就这样为了给孩子挣学费，我又第二次向领导申请了停薪留职继续练摊。
    这次做买卖由于单位的门脸房都在租用着，我只能另找地方。有一天我在大街上转悠，无意中看到南营子大街一百对过，“白天鹅”商店的门上贴着一张招商广告，说是店里的柜台对外出租，每节柜台七百五十元。当时我就想，虽说柜台租金够高的，但地方真的不错，正好在市中心，这么好的地方，如果经营得好，肯定能挣着钱。我和丈夫说了这事，他也说地方挺好。为了不错过时机，第二天我一次交了三个月的租金，总共四千五百元钱，租下了白天鹅商店的两节柜台。
    真是黄金地段不愁出租，商店门前的广告贴出来后没两天，柜台就租光了。我把柜台的玻璃擦干净后，就开始着手组织货源。这次做买卖，我不经营针织品了，改卖皮鞋了。前几年去石家庄进货，大家都是乘火车，现在也都是坐汽车卧铺了。承德汽车站的院里，每天都有二三辆卧铺车往石家庄跑。进货要提前打电话预订卧铺票，要是临走再买票，也许连加铺都买不上了。卧铺车里能躺三十多人，那时每张车票淡季七八十元钱，旺季一百元，春节过后，学生返校，农民工返程，票价会涨到一百二十元。关于坐汽车卧铺，我有比较深的感受，接下来我就着重介绍一下。卧铺车每天晚上八点左右，从承德汽车站始发，正常情况下，途中行驶九个多小时，第二天早上五六点钟到达石家庄。如果汽车在行驶中，遇到途中堵车或出车祸，那么到达的时间就没准了。要是赶上大雾或下大雨的天气，那就更糟糕了，高速公路封路，不让通行，什么时候雾散了，雨停了才开始放行。遇到这种情况，大家急的火烧火燎，因为到地方太晚了，进货就来不及了。要是赶上下大雪路上结冰，高速公路会连续好几天封路，师傅若是想出车，就得走国道，国道不像高速路那么好走，另外也绕远。要是赶上车出事，有时后果不堪想象。我在进货的路上，就曾经赶上过一次撞车事故。出事那会儿像是在凌晨三四点钟，大家都在似睡非睡中，突然师傅一个急刹车，紧接着听到“咣”的一声巨响，随着响声，我的脑袋一下子就重重地撞到床头上了。车上的人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一个个被吓得惊慌失措，有的人捂着脑袋“哎呦！哎哟！”地叫着说：“疼死我了！”有的人呲牙咧嘴地摸着鼻子说：“我的鼻子流血了。”还有的人扯着嗓门问师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原来是我们的车和前面的车撞上了。那次事故，车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受了点儿轻伤，但庆幸的人无大碍。出事以后两辆车都走不了。我们坐在车上，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交警才赶来解决肇事问题。交警来了以后，师傅对我们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完的事，你们都下车吧！一会我帮你们截辆车走。”过路车也不是说截就能截上，等大家坐上了截的车，赶到石家庄市场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所有的摊位早已都关门了。没办法我们只能找旅馆提心吊胆地住下，等到第二天再进货了。曾经还有一次，卧铺车在返回的途中，因机器故障引起大火，把一车货都烧了，车也彻底报废了，幸好人都逃出来了。那时不像现在司机安全意识强，事故的发生是防不胜防的，谁赶上了也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了。
    承德到石家庄的卧铺车就停放在石家庄长途汽车六公司的院里，走出院门就是批发鞋的市场。因为前两年卖针织品时，我就捎带着经营过皮鞋，来过这个市场多次，所以这次来不觉得生疏。南三条鞋市，摊位特别多，足有上千户。市场上各式各样的鞋应有尽有，品种不计其数。皮鞋市场在石家庄有两个，一个在南三条，另一个在华北鞋城。华北鞋城离南三条市场很远，那里高档皮鞋多一些，我一般都在南三条这拿货，有时也去华北鞋城。不管我们来过多少回市场，每次都要先在市场转上一到二圈，因为鞋在不断更新换代，每天都会有新样式皮鞋推出，所以我们必须要转悠完再拿货。进鞋的难度很大，挑选时必须慎重。尤其是那些年市场上假冒伪劣的鞋，以革充皮，以次充好，断底断面的鞋比较多，有些皮鞋在识别面料上很难掌握，一不小心就会被糊弄了。我这次进货的原则是，进商店卖的鞋，一定要进好质量的，避免出现断底断面，款式要新颖，要进市场最流行的鞋。本着这个原则，进货时我先选好我认为好看的样式，再仔细查看鞋的面料，是不是真皮制作，革面的鞋一双不进。选好鞋的样式后，再选底料，底料好不好，关键要用手撅一撅底子，看看软不软，底子硬的不能进。除此之外，我们还要用鼻子闻一闻，底子有刺鼻味不能进，这样的底料掺有再生胶或再生塑料容易断底。我一般都选聚氨酯底子的鞋，聚氨酯底轻快耐磨，还比较软乎。在选择女鞋时，我重点选择样式美观大方的，款式新颖流行的鞋。
    市场附近寄存处不少，每进完一箱货，我就要把货扛到寄存处存上。皮鞋箱子很重，男皮鞋一般都是二十五双一箱，女皮鞋一般都是三十到三十五双一箱，不管是男鞋还是女鞋箱子，每箱鞋的重量都掉不下来四五十斤，男同志扛着都不轻，就别说我了。有的箱太沉，我扛不到肩上去，就求老板帮忙把箱子放到我的肩上。货放到肩上后我一手插着腰，一手拽着箱子走路时，两条腿颤颤巍巍直打哆嗦，就是这样我也要咬牙坚持把货扛到寄存处。每次进趟货，少说也得进三百多双。货进完了以后，我再雇个三轮，把货全部拉到六公司，等待装车。那时卧铺车司机师傅为了多挣钱，不专门雇车拉货了，他们在卧铺车的车顶上，焊上个长长的铁架子，把大伙的货装上面随车走。虽然这样我们可以到家就能取货，方便了很多，但因为客货混装，严重超载，那段时间车毁人亡的惨案时有发生。
    做买卖是真的不容易啊！去进货什么环境都得适应。卧铺车里卫生条件差，铺再脏我们也得躺，被子脏的一股味我们也得盖，过道上人们脱下的臭胶鞋，还有人脚上的汗臭味，熏的我们一阵阵恶心，可是空间就这么大，再臭也得闻着。有时卧铺订满了，为了及时进货，我们就是睡很窄的加铺也得走，躺在加铺上翻个身都困难，我们也得忍着。在车上困的我们直打哈欠，直揉眼睛，大家也不敢轻易睡着，因为以前车上发生过好几起失窃案，有人在食品和饮料里放安眠药，然后趁人睡觉的时候把钱偷走。所以在进货途中大家都高度防备，任何人给吃给喝我们都不能要。进货回来的路上，大家伙儿兜里没钱了，本想在车上好好地睡一觉，可是有的人精神头大，也不考虑别人休息不休息，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还有的人玩瘾大，在车上几个人打起扑克牌，一玩就是一宿，嚷嚷吵吵别人根本就睡不着觉。还有时货太多，车顶上码放太高了，司机怕超高罚款，就得将一部分货装到过道，这样一来，整个过道被堵的严严实实，途中要是谁想方便方便，就得从货上慢慢地爬过去。
    卧铺车一般都是傍晚六点多钟从石家庄返回，第二天凌晨左右到达承德。到承德后，有时天还黑着，我们就先在车上眯着，等到天亮了再卸车。卸车用不着我们，有专人卸车，人家挣得就是这份钱。货卸下来后，我就给我家老头打电话，他接到电话后，就是睡得正香，也得赶紧起来，起来后摸着黑，到小区车棚子把三轮车推出来，蹬上三轮来取货。由于货回来的太早，拉回来的货先放在车棚子里，早晨我们再去车棚子收拾货，把需要往商店拿的货备出来，剩余的鞋我们要扛回家里去。那时我们家住六楼，一大箱鞋扛到六楼呼哧带喘的。
  还记得白天鹅商店开业的那天，我老早就起床了，起床后我还特地梳洗打扮一下，准备到商店精精神神地迎接开业，迎接走进商店的每一位顾客，期待着第一笔生意能早点儿开张，商店里的营业员和我一样都做好了准备。离上午九点钟商店开业已经很近了，可是这时候商店门外连个装饰还没有，只在门上贴了四个大字：开业大吉，就连鞭炮也没有准备，对此大家对老板都很不满。九点钟商店开业了，顾客稀稀拉拉地走了进来，我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顾客身上。进来的顾客好像没有买鞋的意思，多数都是进来看看就走出去了。当进来的顾客走到我的柜台前时，不管他们是不是来买货的，我都会儿笑脸相迎，主动打招呼，热情地问他们：“您看中了哪双鞋？有没有满意的？买不买没关系，您可以先试一试。”我这样说后，有心思买的顾客，就会拿起看上的鞋，问一问价格，然后再砍下价，认为价格能接受了，他们就会穿一下试试，试好了也就买了。如果没有心思买的顾客，我就是在怎么苦口婆心地介绍，也是没用的。有的顾客虽说不买鞋，但我们和他们打招呼后，他会冲我们笑一笑。还有的顾客却不然，我们向他们打招呼后，他们就像没听见一样，不理不睬的就走开了。半个小时过去了，整个商店里也没卖出几双鞋，我的柜台倒是开张了，可好多柜台还没有开张，我看出大家都有点儿着急了。有的人说：“真是怪了，挺好的地方，怎么不进人啊！”也有的人自解心宽地说：“今天第一天开业，多数人还不知道呢，以后一定会好的。”我和大家的心情一样，都想在开业这天弄个开门红，可事与愿违，开业这天各柜台卖的都不好，有的人靠了一大天，连张都没开。那天销售不好的主要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商店进人太少。这种情况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一晃白天鹅商店开业一个多月了，不但谁都没挣着钱，有些人甚至连摊位钱都没挣出来，我也不例外。这时大家都着急了，就找老板协商退摊位，可是老板不答应，不答应的理由是，当初租摊时老板已经都说好了，柜台租下来后，最少也要干满三个月。那些日子，大家伙儿一天卖不了几双鞋，还得出人在商店盯着百搭着工。后来有的人靠不起了，一赌气认赔钱也撤出去了。我也开始积极想办法，只要在外边找到合适的摊位，就立刻撤出来。可是想是这么想，合适地方哪那么好找的。这时候我又想出个法子，商店里少摆点儿货让丈夫支应着，我先把大部分货都撤出来，推到百货站的大门洞去卖，因为我是百货站职工，所以在单位大门洞摆摊，单位也没人阻拦。还别说我想的这招真不错，没几天工夫，我进的几千元的货就卖的所剩无几了，最后就连白天鹅店里摆着的鞋也都撤出来卖了。就这样我在单位大门洞凑合了两个多月，扣除已经交给白天鹅商店的四千五百元租赁费，还挣了一千多元。直到三个月合同期满，我撤出了商店，第一次走进商店做买卖宣告失败。
                                                                                                                                                 2021年10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