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忆 往 事    

                                                                                      范 雅 玲
（十七）练摊三
    一九九四年，百货站在办公楼的底下，用铝合金包起了门脸房。大百科、小百科和鞋帽科，每个科室都分到了一间，归本科自己使用。这种门脸房长四米左右，宽也就是两米。因为门脸房不大，各科也派不上用场，科里就想到了出租。出租优先本站职工，如果单位没人用，再考虑租给外人。门脸每月租金七百元，如果本单位职工租用，该职工按停薪留职对待。那个时候我们每个月的工资不过一百多元，这个租金够高的。科长把这个意图向本科职工说了以后，当时我们科没有一个人答言，就是说没有人愿意单干。我虽然当时没吱声，却已经把这事放在心上了。是租还是不租呢？租下来怕干不好，不租心里又惦记着。我犹豫不决和丈夫商量，他说：“这个事牵涉到停薪留职，我可不敢给你拿主意，你自己琢磨着办吧。”我知道他谨小慎微，这是怕我干咂了。既然他不给我拿主意，主意只有我自己拿了。三思过后，我想：通过前段时间练摊，我已经尝到甜头了。虽说租金够高的，但我还是想豁出去闯一把，干上一年再说。我觉得买卖做得好坏，关键要看本人怎么去做。就这样，我凭着勇气和信心，毅然决然地做出大胆决定，暂时放弃工作，停薪留职，把科里的门脸租下来，自己搞经营。
    当时科里的同志听说我停薪留职了，都为我捏一把汗。有人对我说：“那么高的租金，你能挣出来吧？”还有人对我说：“你也真够傻的，放着省心工作不干，自己去找罪受。”但更多的人佩服我的胆量。
    摊位租下来了，我就开始筹划。因为门脸房的门窗是茶色玻璃，东西摆在里面，外边看不清。所以要想卖东西显眼，招揽生意，就必须要在外边支摊卖货。那时幸运的是市里还没有城管这个单位，在外边摆摊工商人员也不咋管。于是我丈夫在厂子找了几根铁管，托厂里的人帮助焊了一个能折叠的铁架子，又从厂里找了几块台板，架子和台板都有了，我们的摊位就能支应起来了。
    有了摊位，我决定去石家庄南三条批发市场进货，经营针织品。初次去石家庄进货，我想最好要找个熟人搭伴去。跟谁搭伴？我一时也想不出来。最后还是我丈夫单位的朋友说过，他大姨子在裕华路大市场做买卖，名字叫张军。我去市场找到了她，把意图和她说了后，张军说：“好吧！我问一下大市场的人，看看这两天谁去进货，让他们带上你。”就这样在张军的引荐下，我和一位叫王树文的女士见了面，她对我说：“我可能一半天去石家庄进货，到时你就跟着我去好了”。
   与王树文见面后，时隔两三天，我就听到她们要去进货的准信儿了。那天和我们一起去的，约有七八人。在去往承德火车站到路上，她们嘱咐我说：“石家庄这趟火车夜里行走，车上小偷特别多，在车上一定要精神着点儿，千万别睡觉。到了市场，小偷更多，掏钱时要特别注意，别被小偷盯上。”晚上七点左右，列车缓缓地开动了。车上乘客很多，我们还不错，都有座位。夜里十二点以后，大家都困了，有些旅客趴在小桌旁睡了，有些人东倒西歪坐着就睡了，我们也是困的上下眼皮直打架，脑袋不由自主地磕起头来，这种情况下，我们也不敢睡，因为身上装着钱，知道火车上有小偷，怕睡着了被小偷掏包。实在困大劲儿了，我们就站起来，在车厢要么溜达溜达，要么就去洗漱间，用冷水冲下脸，让自己精神起来。夜里三点以后，困的我们实在坚持不住了，我见有的人钻到座位底下去睡了，我觉得这倒不错，我也随即钻到座椅底下去睡了。因为困大劲儿了，我一觉睡到火车快到站了，才被别人叫醒。醒了以后，我从座椅底下爬出来，困劲儿还没有打过去，迷迷瞪瞪地一边揉着眼睛心里想，哪受过这份儿罪。我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自己在做买卖中，也许还会遇到更大的困难，等待我去克服、去适应。看来从现在起，我还真的要有充足的思想准备，去迎接考验。
    早晨八点左右，火车到站了。我听她们说，石家庄南三条针织批发市场离火车站不远，出站后，步行十五六分钟就能到。果不其然，大家伙儿说话搭理，不一会儿就到了南三条针织批发市场。针织批发市场在一个很大的二层楼里，一楼经营的都是针织品，二楼经营的是小百货。楼里针织摊位有四五排，每排大致有几十个摊位，来市场进货的人川流不息。我去的时候，正是夏天，货架上，柜台上挂着摆着的都是夏天的货。针织男女背心、儿童背心和不同性别、不同年龄段的针织衫、短裤、内衣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看得我眼花缭乱。我随着拥挤的人群，先在一楼转了一圈，边走边看边打听价格。别看我平时干事有些毛手毛脚，可唯独在选购商品上，我心还是比较细的。该拿那种货，适合哪个年龄穿，我都考虑的比较周全。我认为，进回去的货，好卖与不好卖，关键取决于进货的款式，符合不符合大多数人的欣赏眼光。挑选货时，在质量和款式上，我特别仔细，反复斟酌。就拿年轻人夏天穿的男女针织衫来说，用料各不相同，有纯棉的、有混纺的、有化纤的、有真丝的等，真是五花八门。款式、花型、颜色更是多种多样，挑选哪种好卖呢？我觉得，从用料上尽量选含棉量多、透气好的，人们穿出去要美观大方，舒适合体。再比如，夏天穿的背心，同样都是背心，质量却不一样，正规厂家的货质量好，密度高，规格准，桨性小。家庭作坊生产的货质量就差，价格虽说要比正规厂家低一点儿，但这样的货不能进，这是一锤子买卖，会影响到以后的信誉。在我看来，进货不能光图便宜而忽视质量，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量通过多走几家对比，找到相对物美价廉的，货比三家是必不可少的。拿货之前，砍价是必须的。砍价中，我发现多数老板要的都是实价，有些东西一分钱也砍不下来，除非拿的货多，老板才能多少降低点儿价格。该拿货了，别看我从没经营过针织品，可胆还是够大的，只要是我看上的货，该下手就下手，我觉得进货的品种最好全着点儿，哪样都多少拿点儿，一般来说大路货是不至于砸到手的。
    进货的时候，我在市场上买了几个大塑编袋子，随进随往袋子里装，进满一袋，用小拉车拉到寄存处，存放好了，再去进第二袋、第三袋，直到把货进完为止。寄存商品很方便，市场的楼里就设有寄存处，每件收二元寄存费。货进完后，我在市场附近雇个三轮车，花上十元八元的，让他把货拉到装车的地方，装车的地方在石家庄汽运六公司附近，离南三条针织市场不是很远，蹬三轮十分钟就到。三轮师傅把货送到后，我们把货交给专门看货的人，因为这会儿承德来拉货的车还没到。看货的人根据包裹的大小，每件收取一到二元寄存费。承德来拉货的车是大家提前在承德雇好的，一般都是下午三点左右到达，四点以后开始装车。装货、码货有专人来干，不用我们帮忙。装车时按大小件收费，每件货一般五元到八元。那时承德人来石家庄进货的特别多，每天从石家庄也得拉回好几车货，货车停在不同的地方。有时货太多，一辆车装不下，有的人就担心起来，生怕自己的货被甩下。于是看到要装车了，就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的货往车上扔，看着自己的货装上车了，才算放心了。
    进货这天，忙三迭四地根本就顾不得吃午饭，直到把货装上了车，大家才能松口气，到附近的餐馆，洗把脸、漱漱口、梳下头、歇一歇、吃点儿饭。吃完饭后，我们就该往火车站溜达了。到了火车站，买了车票，就等着坐晚上七点钟石家庄开往承德的火车回家了。因为进货的钱都花光了，所以回来时坐在火车上，我们就可以很放松地睡个安稳觉了。
    列车运行一宿，第二天早晨我们到家时，拉货的车基本也到了。我拿着取货票，丈夫蹬着三轮车，来到指定的取货地点，把货取出后直接拉到摊上，先打开包装，把需要卖的货都准备出来，八点钟左右我就开始出摊了。

在百货站租摊，第一次卖货时的情景至今难忘。还记得那天，我进回的货还没有完全摆出来，摊旁就围上人了，有挑选背心的，有挑选针织衫的，还有看裤衩内衣。这个人问我背心多钱一件，那个人问针织衫多钱一件，还有人问裤衩内衣的价格。我对顾客说：“请大家稍微等一等，一会儿我把货全都摆出来，确定好价格咱们再开始买好不好。”等我把商品全都摆了出来，这时我的摊位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有本单位的、有外单位的、有左邻右舍的熟人，还有过路的陌生人。因为是开张的第一天，为了卖个人气，买卖弄个开门红，我把价格订的很低，每件东西少加点钱就走，我的第一笔生意在顾客你挑我选的围拢中开张了。我卖的货，顾客都比较喜爱，大家争相购买。有的顾客一次就买两三件；有的人先买回一件，回家试试穿着好，又来买第二件；有的人还把邻居和朋友介绍到我的摊位来买货。买卖中，我听到有人在跟别人说：“就买她的货吧，她卖的价钱比市场上卖的还要低，质量又不错。”还有人说：“她在百货站上班，可有年头了，这丫头会进货，你看这货进得多好啊！”我当时听到顾客们的话语后，觉得心里很舒服。开张那天，我的货卖得很火，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头一天就卖了好几百块钱。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的摊位被买货的人传开了，都知道百货站门前新出个卖针织品的摊位，来买货的人接连不断，每天销售额都掉不下来几百元。我对丈夫说：“看来我最初的担心是多余的了。”我第一次进了二千多元钱的货，不到一个星期就卖的差不多了，我又接着组织第二趟货，第三趟货。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的买卖一直比较火爆，销售额居高不下，我对做买卖越来越有信心，生意的规模也越来越扩大。由开始只卖针织品，到后来摊位上又增加了皮鞋、运动鞋、拖鞋等。由开始投入两千多元，到后来增加到每次投入五千元。做买卖要比上班辛苦的多，就拿进货来说，每个月去石家庄进三四趟货，就会有六到八个晚上在车上过夜。特别是去时，身上带着钱，根本就不敢睡。每次进货回到家，照镜子一看自己的小脸，面色发青还挂着一层土，好像脸上起了一层水锈。人们常说：“挣多大钱，受多大累。”这话一点儿不假。在做买卖中，我付出很多，得到的回报也比上班多出了几倍。这时单位的人也对我刮目相看，有人经常当着我的面说：“你可真会做买卖，我们没想到你这么能吃苦，大家都很佩服你。”
    到了九五年六月，我儿子初中毕业，中考上了承德一中分数线。这时我们两口子考虑，孩子九月份就要上高中了，高中三年是最关键的三年，应该全力以赴把心思用在孩子身上。照顾好孩子比做买卖更重要。就这样，在买卖最红火的时候，我决定先放弃，重新回到科里上班。
    回到科里不久，我丈夫就去北京练摊去了。他们针织一厂的销售科长在北京天意市场，搞了一个批发袜子的销售点儿。让他去帮忙，管吃管住，每月工资一千元。当时我丈夫想，过去人家帮过我们的忙，这次我们也要帮他的忙，再说这也是人家对咱的信任。就这样他去了北京，一干就是三年。我在家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孩子，一直到九八年儿子临近高考时，他爸爸才从北京回来。
                                                                                                                                                                                                               写完于：2021年10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