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散文）

亢  铸

那一年，我出生在雾灵山脚下的一个贫困的小山村。50年代末期，伴随我的是缺粮少吃，饥荒不断。接踵而来的是三年困难时期，听妈妈说，我几乎没有吃过奶，是由大人们省下来的玉米糊糊代替母乳喂活的。那个年代能活下来真的很不容易。听他们说，那几年什么都吃过了，玉米窝做成淀粉，秸秆轧成面……充饥，这些都是听她们说的，那时候我不记事。总之，我细胳膊细腿大脑壳，那时候营养不良啊！听妈妈说，我病了，没钱买药，大山沟里也没处去买。几天的高烧、昏迷，竟然没死，挺过来了，真是奇迹。我在贫穷和饥饿中度过了幼年时期。

那一年，我入学了。大队有一所一至四年级的复式小学。这时候三个哥哥和大姐都不上学了。爸爸的口头禅就是：种地多种谷，养儿多供书。鼓励我好好读书，学文化，有了知识谁也抢不走。不能像他那样，不识几个字。说真的，爸爸经常把数字“3” “4”写反个喽，他自己也好笑，用他的实例做反面教材。

在爸爸的鼓励下，我高高兴兴地到学校上学，领到的新课本散发着油墨的清香。让人帮忙包上书皮，爱书仿佛是我的天性。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爸爸常引为自豪，常对别人夸口，他老儿子在学习上从不用操心。

那一年，全国性的政治运动开始了。不再有统一的课本，上课不能坚持经常。老师带着学生参加农业劳动，上山坡上开地。老师讲课也大多是“全国形势一片大好”、“警惕美帝、苏修和平演变”……间或学习、背诵些《毛主席语录》、《毛主席诗词》，再就是写大批判文章，喊些政治口号。学制改来改去，年级忽上忽下，升降不一。这种乱象持续到小学毕业。受到学制改革的影响，我没有缩过级，直到五年级毕业，比同龄孩子高一至两个年级。

初中到高中四年里，基本稳定下来了，可以按时上课。但仍然是没有统一的教材，用的是地方印制的“土教材”，好一点的是省里印制的工业、农业基础知识。在这四年里，学校是乡下的初中和公社办的高中。我们的语文老师相当棒，受他们的影响，我喜欢上了别的同学“很头疼”的作文课，喜欢写作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时候，我的作文几乎都是老师当做班里的范文讲评的。遗憾的是，我们没有系统地学过物理、化学。

那一年，我高中毕业了，大概是1974年1月，稀里糊涂的毕业了。没有希望，没有出路，只能回家当一个农民，修理地球了。

贫穷和饥饿时刻伴随着我，这不，又多了一个劳累。17虚岁，岁数小，个子也小，身体弱。

累呀！参加生产队劳动，就和社员一起干活，春种秋收，一样不会拉下。拉扛耠子、挑粪、撒粪、耪地、往山顶上背大粪干种萝卜，样样去做，凭着我的毅力，咬牙坚持，绝不能倒下。正像豫剧《朝阳沟》里的唱腔一样：“上午背，下午抬，累得我腰疼脖子歪……”。工分只给我记8分8厘。有的时候真的好绝望，仰天长叹：我的路在哪里呀？

饿呀！不说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就说那些重体力劳动，哪里是我所能承受得了的。没有饭吃，普遍缺粮啊！生产队组织人去“口里”采购“白薯渣”，那东西是人家漏粉剩下的渣滓，放在任意地方晒干，我们买来做主粮。那上面经常看到沾有“砂灰”，牙碜呀！轧成面，拌上糖精，蒸饽饽、烙饼、压饸饹，多好听的名字啊，就是难吃呀！吃完了吐酸水，烧心。嘴里那种邪味，难闻死了。刷几遍牙都去不掉。

穷呀！我们家四个男劳力，劳动了一年，年末剩一百多块钱，也成了人家羡慕的人家了。劳日值10分工3毛8分钱。一年下来做一件新衣服都是奢望。我记得我花了3块多钱买了3尺多花道子宽面布，求人做一条衬裤，还挨了老爸一顿臭骂。

难呀！我刚上初二那一年，15岁不到，妈妈离我们而去。生活上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吃喝上不用说，大家都一样忍饥挨饿，饥一顿饱一顿。衣服脏了自己洗，破了自己缝。我真的学会了自己缝补衣裳。我还会做褥子呢。

由于我在文化上表现比较突出，在大队担任过“批林批孔”辅导员，“大兵团作战”平整土地通讯报导员，专门表扬先进事迹的，都能出色完成任务，给人留下好的印象。

泪水和汗水锻炼了我顽强的意志，贫穷和饥饿冶炼了我坚韧的性格。

那一年，我当上了民办教师。那时候各个大队都有队办 初中。在我 参加重体力劳动两年后，由于我是这个缺位老师不二的人选，在“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委员会”和“大队革委会”激烈交锋，在设置苛刻条件之后，我走上了民办教师的讲台。我仿佛看到了希望。

没有编制，叫做“黑编”，没有一个月6块钱的民师补助费，我也认了。我兢兢业业，刻苦钻研，一心扑在教学上。晚上疯狂学习，如果用“贪婪”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晚上12点以前没睡过觉，弥补自己知识的不足。俗话说，教给学生一碗水，教师得有一桶水。我没有这一桶水呀，物理、化学没学过。自己钻研吧，不耻下问，找明白人、同事求教。硬是从不懂到精通，真正打到了“一桶水”，自己学会了再教给学生。不糊弄，不打马虎眼。严谨治学都是从那时候培养出来的。10个月后，我转为正式民办教师。

那一年，恢复了高考制度。1977年，我真的看到了希望。我知道，推荐上大学，轮一百轮也轮不到我。正式参加高考，说不定真的能改变我的命运。那时候出路就摆在面前：一个是当兵，再一个就是考学。当兵的路被人家人为地堵死了，只有考学。我在努力做好教学工作的同时，我查资料、借书籍，拼命地学习、复习，考出去就是我的动力。那时候刚刚恢复高考，好多事情还不是很完善。大中专还是“一张卷”，报志愿也只不过是一张8开的彩色纸，说白了就是什么也不懂。胡乱地填报志愿。

事非人愿。这一年我们公社包括我上线了6人，参加体检了（分数没公开）。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找地方问问，打听一下？只是相信正义压倒一切。等待，还是等待，结果录取走了5人，我落榜了。几度消沉、悲观之后，我立志：连考3年，不被录取，我就认了。结果恢复高考的第二年，我被中等师范学校平泉师范录取了。那一年，报考率与录取率的比率是70:1.

那一年，我背着新拆洗的花被子，那被面是姑姑扯下她自己的被面给我赶制的；还有邻居借给我的羊绒毡子，拿着爸爸借来的10块钱，踏上了开往平泉的火车。

我高兴，我激动，我真正走出了大山；我流泪，我感恩，社会没有抛弃我……

在师范，我入了团，我更加努力学习，学习了很多文学知识，丰富了自己的学识，这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学习的第一首歌曲“我们是光荣的人民教师”，那种激昂，那种振奋，现在记忆犹新。

那一年，我毕业了。1980年的暑假，我被分配到大沟中学任教。后来又调到土城头中学任教。地势偏远，条件艰苦，有过孤独，有过彷徨，但有在过去那种极端困苦的生活经历，都算不了什么。工作认真、兢兢业业，出色完成教学工作，学会在逆境中生存，也是一种磨炼。我成为了一名共产党员，拿着国家的工资，享受着国家干部待遇，只有感恩，还是感恩……

那一年，我考入了河北电大，汉语言文学专业脱产学习三年，为我的文学知识奠定了基础。毕业后留电大任教 ，又进修了本科学历。几年后，电大党校合并，我直接成了党校教师。我牢记教导，“党校姓党”，时刻以党性原则约束自己，影响他人，维护党的形象，做好党的喉舌，宣讲党的方针政策。为培养我县大批知识性人才贡献自己的力量，直到退休。

我热爱教师这一职业，当了一辈子的老师。虽然没有大富大贵，没有当官，也是衣食无忧。尽我最大的努力，我把我所学到的知识，无私的教给了我的学生。在我的努力下，一部分孩子也体验到了知识改变命运的快乐，他们通过努力学习，走出了大山……我坚持原则，为人坦荡，有我的做人底线，我不误人子弟！我高兴，我为我的职业感到自豪。

退休后，拿着国家发给的退休金，用所学的文学知识，写诗词、写散文，用文学作品歌颂正能量，弘扬正气，歌颂党的方针政策 ，歌颂家乡的山山水水，歌颂我们老区革命先烈的奋斗、牺牲精神。时刻不忘自己的身份和使命，继续发挥光和热。

一路走来，路途坎坷。但我总是会遇到贵人。我一直会记得他们。我感恩社会，感恩国家，感恩我所有遇到的人……

知识是无穷的宝藏，知识是无价之宝，知识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不是吗？

【作者简介】：亢铸，笔名：雾灵飞鸿，兴隆县委党校退休教师。本科学历,副高职称， 全球汉诗总会会员，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承德市诗词学会会员；承德市作家协会会员；承德市老年作家协会会员；承德市评论家协会会员，承德市摄影协会会员，兴隆县诗词协会会员，兴隆县作家协会会员。 以浓重笔墨讴歌家乡美，讴歌正能量。喜欢诗词、散文写作。 作品多见报刊杂志、网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