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痒痒”还魂记

            二

第二天上午，陈志和又见到了张玉梅，就是他“调戏”过的那个“杏核眼”姑娘。经过面试，俩人分别被初定为“男女一号”。

老头儿的辛苦下大啦！每天操琴掌鼓吊嗓教唱说戏卡“板头儿”，累得不亦乐乎。陈志和也够忙乎的，每天上午开半天门卖东西，中午即上板打烊，匆匆赶赴5里外的东沟学戏，却也乐此不疲。因为，张玉梅在那里牵着他的魂呢！

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全本的《红灯记》已见雏形。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一并催发了桦树沟的戏曲文化萌芽跟陈志和、张玉梅的爱情萌芽。正是这两个萌芽，让陈志和“一天不听板胡响心痒痒，一天不见张玉梅眼痒痒”的心思，给大家伙儿看出来了，“二痒痒”的雅号从此也就叫开了。

桦树沟大队创业队汇报演出那天晚上，台下早早坐满了方圆几十里的乡亲。一通又一通开场锣鼓，真敲了个山响。汽灯“吱吱”叫着，招惹着欢呼跳跃的孩子们的眼睛。没有大幕，土台子上的一切，尽早让观众们一目了然。大队书记的开场白很简单：

“各家把自己的孩子看好，不许打架，不要到处乱跑，要是有个磕着碰着，个人负责，大队一概不管。大姑娘小伙子别老往一块儿挤，都有点德性。现在肃静了啊，开始听戏。”随着，在又一阵锣鼓声中，陈志和扮演的李玉和登场亮相。板胡响起，嘹亮的梆子腔冲向夜空：

“手提红灯四下看——”“板头”还未拖够，扒在台口的孩子们先“叫起菜”来：

“快瞅啊，代销点的陈销货员嘿——”

“嗨！不是红灯是提灯嘿——”

坐在最前排的公社书记，上前几步拨拉开孩子，越上土台，一手插腰，一手挥舞着大声嚷道：

“不管红灯提灯，都是革命的灯！现在咱们的条件达不到，只能秃子当和尚——将就材料。只要不把戏演出政治错误，让广大贫下中农高兴就行！”然后一转身，对台里喝令：

“接着演！”

戏重新开演。陈志和、张玉梅等一干演员，真真是卖了力气。张玉梅在演唱李铁梅“提起日寇心肺炸，强忍仇恨咬碎牙”那段时，不仅让观众仿佛听到了“嘎吱吱”的切齿声，而且一双杏核眼，也瞪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直急得她那胖嫂子在台下乱跺脚：

“他老姑，悠着点啊！”

戏刹台了。除了开打时“虎跳，倒毛、旋子”等颇具难度的动作稀松二五眼之外，其它的还算像模像样。陈志和、张玉梅“一炮走红”，桦树沟大队声名鹊起。公社调演，各大队邀请不算，临近的公社也时不时地派人前来联系，因为广大贫下中农革命群众都想亲眼目睹本土“样板戏”的风采。对此，那位本公社的书记深有感触。有次，他借着酒劲发表了自己原本深藏不露的看法：

“群众‘熬苦’得太厉害啦！”

从“样板戏”的盛行，到传统戏的复出，桦树沟的戏就这么唱下来了。陈志和、张玉梅二人，也唱出了爱情的瓜熟蒂落。一对“龙凤胎”，老头儿给起了颇有诗意的名字：陈双玉，陈玉双。那年，老头要走了。弥留之际，他对守候在身旁的众弟子说：

“老祖宗留下的玩艺儿，老百姓用的着。咱桦树沟的戏，不能断了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