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的味道

             律新民

    前些日子，携妻子随朋友在内蒙古热水泡温泉，赶上了那里的一个大集。集市上农副土特产品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一堆红皮大萝卜，逼入我的眼帘，我不仅嗅到了那萝卜带着泥土的芳香，更见到那萝卜长长的根须沾着芳香的泥土。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依我对这种红皮大萝卜的情感，当然要买上一个。

    遥想幼时，我们表演游戏《拔萝卜》，我蹲在地上当萝卜，其它小朋友依次上场，老爷爷拔呀拔呀拔不动，老奶奶帮助还拔不动，先后加入了全家人及小狗和小猫，人多力量大，终于拔起了大萝卜。

    萝卜被我带回承德，没几天便派上了用场。那天奉妻子之命，我去儿子家给孙子做餐晚饭，并督导其写作业。我顺手带上了那个萝卜欣然前往。

    我将萝卜切掉沾着泥土的须根，洗净后一刀一块儿，一刀一块儿地将皮削下，加盐搓揉后，凉拌了一个糖醋萝卜皮；又将萝卜切片蒸熟后倒入微辣的汤汁，做了一盘清蒸萝卜片；还将少许萝卜切絲，氽汤后洒入香菜沫儿。

   

九岁的孙子放学回到家，看着餐桌上的菜说：爷爷会做萝卜宴。我说：咱们边吃边听我讲萝卜的学问和故事。

    我先讲“萝卜三吃”，今天的凉菜热菜和汤菜，来自同一个萝卜。我们学习知识也要“举一反三”，善于联想积极发挥。我又举起那长长的沾着泥土的萝卜须根，问孙子：你看到这萝卜根能想到什么呢？孙子眨巴眨巴眼睛说：这萝卜根扎得深才长得好。我给孙子当场点赞，鼓励他学知识要往深了扎，力求甚解。

    餐后我又给孙子讲了一个萝卜的故事。六十年前，我正好也是九岁，那时食物短缺，我和七岁的弟弟经常吃不饱饭。寒假的一天上午，我和弟弟追一只嘴里叼着麻雀的小猫，从家属院跨过土路翻墙进入围场县粮食局后院。那猫没影儿了，却见食堂房后的菜窖口敞着盖，我攀梯进入窖里，借着窖口投进来的光亮，见土豆堆上豁然站立着一个红皮大萝卜。

   
饥饿的我不可能放过这个萝卜。将它偷走吗？父亲当时正担任粮食局长，万一被人发现，局长的儿子偷食堂萝卜，那还了得？只能喊弟弟也进了菜窖，我用衣襟的里面擦去萝卜上沾的泥土，弟弟我俩儿，你一口我一口，你一口我一口……

    晚饭前，母亲明明是用疙瘩白根煮高梁米菜粥，可是屋里却飘着一股类似于萝卜的气味。父亲搧动了几下鼻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弟弟。坏啦！上午在菜窖里生着吃的那萝卜，在肚子里没消化好，不知是弟弟还是我，溜出了带有萝卜味儿的屁。那屁应该是有些臭的，俗话说：臭屁不响，响屁不臭。我没听到屁的响动。

    父亲问：咱们家没有萝卜可吃，哪来的臭萝卜味儿？母亲也向我们哥俩儿投来询问的目光。弟弟低头不语，我将脸扭向了窗外。我们年纪小，经不住大人乍呼，弟弟抢先坦白了，我的屁股挨了两脚。

    母亲掏出两元钱，要我第二天去交给了食堂管理员。

   我津津有味地讲述萝卜的故事，孙子的眼神儿迷离飘忽，好像是在听“天书”。我问：你听得懂吗？孙子问我：你们当时放的萝卜屁，真的有萝卜味儿吗？

    我无言以对，或许，当年只是弟弟打了一个萝卜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