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网》等10家知名网络媒体在网上开展“我的中国梦”网络征文活动,周舟以知青经历书写了一篇《梦想如烟如霞》,在《人民网》上征文专区发表,承德知青村里的村民们默默祝愿周大哥再获殊荣!

 

    梦想如烟如霞       

 

    当年,我是怀揣着当作家的梦想,来到丰宁县坝上草原插队的。第一眼看见那片翡翠般碧绿、浩瀚的大滩草原,她立刻成为我的梦中情人,近40个春秋梦魂牵绕;后来大滩草原沙化衰败了,我和我的贫下中农们生活在“白毛风”、“黑毛风”里;后来大滩草原复活了,她成为海内外闻名的“京北第一草原”,成为游客的“草原天堂”。

 

  我和大滩草原都熬过了苦难的岁月,实现了自己的“绿色梦想”。

 

  今年夏季的一天,我驱车去大滩草原,正赶上黄昏时分。巨大的日轮落入了弧线型的山脊背后,西天幻化出一片海市蜃楼般的云霞,它美仑美奂得让人心跳不止。那是我和大滩命运结缘以来,观赏到的最美的景致,即使张艺谋在这里拍摄《我的父亲母亲》的时候,也没有逮住那样绮丽的景象……

 

  1968年夏季,我以《承德红卫兵》报记者的身份,随行承德市的第一批插队知青来到大滩草原采访。这里是半农半牧区,曲线优美、延绵起伏的丘陵,生长着茂盛的小叶杨、白桦树、马尾松,她怀抱着开阔的大滩、鱼儿滩和金莲滩草原。那里盛开着野芍药、金盏花、虞美人……特别是四季长开的甘枝梅,人见人爱。百灵鸟儿在蓝天、白云、阳光里展翅欢唱。依山傍水的地方,间隔三五里地,就有一座自然村落,碱土抹顶的白灰色土屋,冒出袅袅炊烟。村前的草滩上,游动着洁白的美丽奴羊群,锦缎般的蒙古黄牛,黑红白黄色的顿河马、蒙古马群呼啸而至,这里的静谧和安详才会被打破。

 

  我在承德农校学习的是畜牧兽医专业,感觉在这里有的是用武之地。这年冬季的一天,我放弃了回河北怀安县老家的念头,冒着飘飘的鹅毛大雪,坐着一辆牛车,落户在大滩草原南部的三地村,开始了和大滩人、大滩草原的梦想之旅。

 

  大滩是区党委、区政府所在地,几百户农民住在破破烂烂的土房里。我插队的地方在大滩草原南部,是骆驼沟大队的三地生产队。我住在一间土坯垒的场院屋里,晚上盖着老羊皮袄,头上戴着狗皮帽子睡觉。早上起来被头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暖壶里也结了一层薄冰。

 

  老队长阎亮和我说,康熙皇帝200多年前来过大滩草原,写过一首赞美金莲花的诗歌,他还站在辽太后的墓塔旁边说,这里只出牲口,不出秀才。

 

  但是贫下中农看我架着一副眼镜,希望他们的子弟不当睁眼瞎,就推举我当上了复式班的老师。课堂就安在我的住房里,12个学生,分五个年级上课。我发现我的学生个个聪明灵秀,只是他们缺乏基本的教学条件,大多数没有飞出草原。

 

  大滩的生态环境优美,大滩人物质生活贫乏而简单。这里无霜期只有80天,只生产莜麦、小麦和胡麻,蔬菜有白菜、土豆、胡萝卜寥寥几种。文化生活更是单调无趣。大雪封坝以后,这里就成为一个完全封闭的冰雪世界,让人寂寞难耐。孩子们大打雪仗玩,用马尾套诱捕沙半鸡。老爷儿们就在热炕头上喝大酒。

 

  郁闷的闫队长曾经问过我:咱们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我倒不怎么难过,我把这种生活当作励志的机会,学习贫下中农热爱生活、勤劳朴素的品德,观察积累创作的素材。我迫于政治压力,写了大量的关于阶级斗争方面的“黑材料”。多年以后,我反思我精神方面的彷徨和苦闷,大滩草原成为心中我挥之不去的情结:不要忘记劳动人民的苦和难。1970年冬季,县委宣传部看中了我这个笔秆子,选调我当了8年的新闻干事。我发表了大量的新闻、文学作品,却被斥为不问政治的“白专典型”!

 

  到了1970年代的末期,由于过度垦荒种粮,牲畜存栏大大超越了草原的负载量,大滩草原开始蜕化、沙化,生态系统遭受到严重破坏。春天大刮“黑毛风”,白天屋里要点灯,真得是暗无天日。秋冬季节刮“白毛风”,奇寒无比。我感到非常痛心。我难忘大滩草原曾经的美丽,我几乎每个月都要去那里采访,记下她点滴的忧伤和快乐,记住贫下中农们希冀。

 

  闫队长忧心重重地问我:小周子,咱们的子孙后代以后怎么活呀?

 

  我能说什么呢?

 

  19775月,我以一篇长篇报告文学《智慧之光》成名,进城当了跑农村的记者。我开始下载存储在脑海的关于大滩草原的信息。陆续发表了散文《泥屋里的冬学》、《被出卖的黄骠马》,和《矮墙里的天姿》(后收入我的报告文学集《逆境绝唱》,人民日报出版社1991年出版),记下了我对那段生活的难忘记忆,让更多的读者熟悉了大滩草原的形象。

 

  1983秋季年的一天,我随当时的地委书记去坝上采访,看到他依然坚持在大滩地区发展畜牧业的政策,这无疑在鼓励破坏草原生态的势头持续发展。我不由地在心中叫苦:这不对头啊。我插队时的第一任老领导,时任大滩区党委书记的丛培植,也是满面愁容。

 

  大滩草原的命运转机在十年之后才来到。那年夏季的一天,时任县交通局长的老丛给我打电话,告诉了一个非常令我喜悦的消息:我们局里和北京交通局联合投资300万元,在大滩草原建设了一个度假村,请你来写篇报道吧。我又回到了大滩草原的怀抱。

 

  改革开放的春风,终于吹到了我的受尽苦难的大滩草原;我的有先见之明的老领导,为了大滩草原向中国和世界开放,决定并完成了一个破冰之举。

 

  距大滩镇北3里远的草地上,羊肠河边散落着一座座蒙古包,身着彩裙的蒙古族姑娘,像彩蝶一样飞来舞去。来自北京和海外的游客,欢聚在帷幄大厅里,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草原的莜面饭食,山珍野味。蒙古族姑娘献上洁白的哈达,把银碗高高举过头顶,唱着《敬酒歌》,向宾客频频敬酒。

 

  第二天早晨,旭日的光辉洒满了草原,百灵鸟儿在草丛里跳跃,在湛蓝辽远的天空里放声歌唱。我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景记者,联合采访了一对来自马来西亚的中年夫妇。那位先生说,我和我的夫人游历了许多国家,真得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如此美丽的草原,呼吸到了这样香甜、清新的空气。

 

  我们发出了关于开发大滩旅游业的第一篇新闻,外部世界通过报纸和电波知道了大滩草原的精彩,“京北第一草原”的品牌越叫越响。至今,国内外的商人,已经在这里投资高达3个多亿,形成了集中连片的旅游区。你驱车大滩草原,高楼、蒙古包、农家旅馆,不时映入眼帘。每年的春、夏、秋三个季节,要接待数十万的游客。我的在县旅游局当副局长的朋友王子天,在一个周末站在坝头数自驾车的数量,竟有1200辆之多。如诗如画的大滩草原,吸引了张艺谋导演的目光。他选择了大滩镇小东沟的外景,拍摄了电影《我的父亲母亲》,为章子怡的一炮走红提供了释放表演激情的难得的环境。

 

  2000512日,前总理朱?基在视察丰宁小坝子沙尘暴时,同时给了坝上草原(含大滩草原)以西部政策,实行了一退(退牧)双还(还草、还林)的生态举措,保住了草原的绿色。同年的722日,我们21个在坝上和承德其他地方插队的老知青,还在坝头树立了“重绿碑”,以此纪念朱总理的视察活动,保卫我们绿色的生存环境,和未来的发展梦想。

 

  我的大滩的父老乡亲们,有1万多人参与了旅游市场的竞争。以家庭为主成立的马队,数量达到了数千匹。586个家庭旅馆,先后开张营业,每个游客吃住一天,才收费10元。那年冬季,来自美国的几个留学生,住在了我的大滩村的朋友老刘的家庭旅馆里。他们烤火炉,吃农家饭菜,看窗外飞雪,乘骑在雪原上驰骋,快乐得嗷嗷叫。2004年的秋季,我随市委书记赵文鹤去采访,老李告诉大家,他一年的旅游收入达到了三四万元,其他的农户人均收入近3000元。去年我又到大滩镇,看到她的容貌发生了巨变,新建的有欧陆风情的海流图大街,人气旺盛,生意红火。老刘居然置下了一座底商,一个饭馆。大滩人的不少后代,已经通过上大学、打工,飞进了北京、深圳等大都市。

 

  我回到三地村,看望了闫队长和其他乡亲们。老闫家的两个闺女早已出嫁,两个儿子也已成家立业。老闫老俩口子还养活着一群羊,几匹马,种植着几十亩地。他们的多种产品,参与了大滩旅游业的关联交易。老队长和我说:咱们那些年的想法,就摆在眼前了啊……大滩出了许多秀才,出了能人,出了企业家……大滩草原美丽如霞,她有了亘古未有的美丽。

 

  历尽30多个春秋,大滩草原大滩人和我这个大滩的老知青,都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我发表了500万字的新闻和文学作品,有20多篇作品获得省部级金奖。拍摄映播了两部长篇电视连续剧,其中《人生路 男儿情》获得了12届大众金鹰提名奖。今年夏季,我完成了以大滩草原生活为背景的31集电视剧的文学本,题为《爱意无疆》,是爱意与和谐成就了大滩草原的梦想。我在剧作的主题歌里写道:这里的林草茂密/这里的百花吐香/甘枝梅是我的最爱/海流图是我美丽的梦乡/我们曾经迎着风雪创业/我们曾为爱情受伤/一路携手走过艰难/海流图啊,海流图/我永远在你的身旁……回顾大滩草原的变迁,大滩人的命运沉浮,我的梦想的迷离曲折,我感到我们人的所有的梦想,都和我们的“中国的梦”紧密相连;我们所有人的每一个小的梦想,编织组成了一个神奇、硕大的“中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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