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文学社”是我市冯营子镇所办的一个农民文学社团,出版社团刊物《梨花》,《梨花》创刊于20088月,这是一本散发着浓郁的泥土芳香的杂志,从主编到作者全都是业余的文学爱好者,甚至是农民。在创刊的2年多的时间,已经出版了10期。一篇篇乡土文学饱含着对家乡的热爱之情,更为承德的文化事业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当年我在山里。春乍暖时的一个夜晚,天上有个金月亮。一个人在村里走,神形倦乏。忽然见山脚下有异样:似雾霭霭云飘飘,梦幻般泛起银白色的光韵,且轻悠悠遥连月影深处。我惊讶,疲惫全无,以至连想起天地间的神奇。走近,原来是散发着清香的满树梨花……这片梨树下我是到过的,荒草乱石,怎就生出这般景致?

  于是我心中有所悟。就在那个月夜,我打开窗门,迎梨花的灵气进来,伴我读书,伴我写作。

  多年后,每临春归,自然的就勾起这往事。有一年,崔梨沟梨花开了,与友人前去,就认识了刘玉良君。玉良当过兵当过村长,那时是乡里的宣传部长,但他更主要的是位文学爱好者。我们有共同语言,一见如故。

  1995年,我的小说《穷人》拍电影前,导演和编剧来体验生活,我就请玉良帮助安排在崔梨沟。而后,我与玉良又多次相聚这小山村。那时这里还是一片原生态,只有村部内院一家能做些农家饭。

又到一个梨花伴月之际,我们围坐在热炕上,吃热豆腐,喝小烧酒,聊乡村,谈文学,不觉得银辉遍野风摇梨枝似雪飘洒。渐渐地我就感觉到,玉良是注定要在文学路上奔走的人,或许要做出一些让人们惊喜的事来。

  

  果然,惊喜不期而至。三年前的一天,玉良来电话,邀请我参加“梨花文学社成立暨《梨花文学》创刊会”,我很高兴,书写了“梨花文学社”一幅大字前往。

  在宾馆,梨花文学社社员济济一堂。握握手,唠唠嗑,令人感慨不已。这些世代居住在乡村的“社员”,年长些的,吃过食堂熬过瓜菜代的日子。年少的,开着摩托城里城外做工或做小生意。倘若在路上地里相遇,定和他们聊庄稼聊生计,但恐怕不会聊文学。也漫说在过塞外乡村,就是在大城市,除去物价房价,又有几人还在谈文学。

  但他们在谈,他们心中还有文学。那天,他们每人手里都有一本第一期《梨花文学》,内中就有自己的作品。他们是在开自己喜爱开的会,圆自己的文学之梦。

  这可不是当年的小靳庄,也不是奉了上级指示办事。这是刘玉良和他的文友自发的行为。当然,也得到了冯营子镇领导和许多友人的赞成、支持与帮助,这也是必须要说到的。

  那天,我也讲了话。我说文学本来就是从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来。生活因为有了文学的升华,会变得美丽而且厚重。尤其冯营子正在巨变中,其间会有许多新鲜的东西,为写作者笔下生花。

  我们举怀祝贺,酒喝多了,也说了点担心的话,就是担心这刊物能不能坚将办下去。我知道有许多包括正式的期刊,都因为经费问题而半途中断。而若想“梨花”花开久远,绝非易事。

但不管怎么说,那一刻“梨花”绽放了。当漫山春风中有了一片的银白世界,喜悦终归是满满地充盈于人心间。

  

   转年春上,玉良突然在崔梨沟口办了一家“梨花饭庄”。那里地势高,非常显眼。我前去祝贺,写了些字,玉良装裱了挂在大厅里,还有其他人的书法,来人都感到这里更像一个文学沙龙。玉良说就是想办成一个文学创作之家。

  诚如斯言。就在这二楼的一个房间,即是《梨花文学》的编辑部。玉良身为主编,又是责任编辑,他吃住在这里,全身心操办着这本刊物的全部事宜。

  办刊物需要费用,搞活动也得管顿饭。这些事如果放在文联、作协,自有公费支应。若搁在企业或老板身上,则是九牛一毛。但放在玉良这里,那就是他的真情的倾力付出了。

  奇迹出现了,在玉良的奔忙下,在众人的支持下,“梨花”不仅绽放,而且连续出版十期,一期比一期精彩,在社会引起反响。如果说在物欲横流,人人都忙着挣钱时候,还有人要办文学社、办刊物、又不挣钱、又费时间,乃至往里搭钱,可能让人不可思议。但不可思议的事确真实地在发生。而且,就发生在刘玉良的身上。

  梨花山庄里的这间编辑室,大概是世上最特殊的。玉良在这里既写着自己的,还编着旁人的。一边设计着版面,还要拍照片。忙着刊物的同时,又操劳店里生意。送走了观梨花的客人,又迎接从沟沟叉叉怀揣新作奔来的文友……

  就像到了腊月,杀猪,磨豆腐,灌了血,烙玉米棒子,然后与文学社社员畅饮着,诵读作品,品味新生活。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气,空气间充满了温馨。由一行行汉字绘成的画卷让人心旌憾动。

  我也在其间,胸中翻着波澜。是什么让这些山里的农民享受到精神上的愉悦?是他们心中的文学,是他们心里不会凋谢的“梨花”。难道不是吗?一个人在村里,凭什么自豪?有钱?现今有钱的太多了。有权?人家官大的也不在这儿。可我有作品!我有可以传给后代不会贬值不会失意的文字。

当许多许多年过去了,当一切物质灿烂复灿烂,及至融汇贯穿而归于寻常,面对先人的骄傲,或许更多存在于当初有这么一些山间的执着者,他们曾在精神层次有过一段奋力的跋涉。而在热河古城的南麓,刘玉良和他的社员,就是这么一些跋涉者。

  

   玉良的创作,如今正在旺盛期,小说、诗歌、散文屡屡出手,还有众多摄影佳作。或许,只见作品,在旁人的猜想中,他该是一个多么风度卓然口才非凡的文弱书生。

  这是对中国文人的传统印象。30年前,一位著名文学评论家来承德,见到我第一句话说:原以为你是翩翩少年,不料是个彪形大汉。

玉良与我相似。这位农家子弟体魄强壮,憨厚、老成,不善言谈。但他心里有数,为人处事讲求信誉,有着山里人特有的诚实与执着。在乡里搞宣传,他曾连续5年获得双桥区新闻报道第一名。有一年竟发表文章(含照片)154篇。后来任镇纪委书记、党委副书记、人大主席,仍坚持写新闻报道和文学作品不停。至今新闻报道已剪集71000多篇。与人合著农村短片小说集《威虎山与伊甸园》。还办过简报《乡村四季》、《乡音》等。他是承德市作家协会理事,热河摄影协会会员。摄影作品获过省市级优秀奖并展出过。

  

  梨花文学社和《梨花》给那片土地带来了什么?这是必须要回答的。答案是有力地推动了农村文化建设,丰富了人们的精神生活。

  社员王宗仁从年轻时就爱好文学,但没有发表文章的机会,闲来只好打麻将。有了《梨花》刊物后,他重新拿起笔来写诗,多次发表,从此写作的激情大增,再也不愿上麻将桌了。

  社民王宗合,听说有了文学社,他也写。他家饲养着鸡、鸭、鹅、狗一大群,他就把生活中的体会写成诗在《梨花》上发表。后觉得自己的底子薄,就到新华书店花100多元买一本词典学习。有一次他骑摩托车爬上“鸡冠山”,只为了弄准“灵峰寺”的“灵”字。

  文学社副社长王庆学干的是修桥修路的活。他写的“母亲”诗,情深义切,有的人听了,感动得流下泪来;还有农民工任国兴,在外打工还不忘写文章给本社。他家中经济困难,有病人,房子没钱盖,压力特别大,很是苦闷和惆怅。但他说只要一动笔,就把烦恼忘了,并对生活充满希望;社员王俊义,在外出旅游的车厢里,大家知道他是文学社写诗的,就叫他做诗,他现编然后朗诵;还有王庆学、王俊彦、赵国明、耿守付等人,都经常在村里的文艺演出会上朗诵自己的作品。如今各村有活动,都邀请文学社的“诗人”参加。

  此外,郭营子小学校聘请刘玉良、王庆学、王俊彦到学校讲小说、诗歌、记叙文的写作。在梨花文学社的带动下,学校也成立了“雨花文学社”。《梨花》刊物上也为该校开设了师生写作专栏。

梨花文学社成立和《梨花》文学创刊3年了,“社员”增加到了100多人,文学活动搞了十几次,这其中,不知刘玉良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

  

  

  今年梨花初开时,我与玉良悄悄进了崔梨沟。在静静的山上,枝头花蕾含苞待放。过了几日,正值雨天,我带着几百本杂志来到镇里。如今,玉良不再办“梨花饭庄”,《梨花文学》的编辑部又回到他的办公室,我写的那副字就挂在屋子正面的墙上。我知道,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杂志,或许比请他们吃一顿大餐更让他们喜爱。本来这是件小事,但玉良拍了照片,还在报纸上刊登。作为他们《梨花文学》的顾问,我想,我该写写这些可爱的“社员”,写写玉良。

  那一天,崔梨沟里梨花带雨。很巧,玉良他们有一诗会将开。他要陪我,我不让。我一个人去看了雨中梨花,果然,雨中的梨花洁净无比,另有一番别样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