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情(7)到达木兰

金风玉露 6月前 72

         木兰情

                魏树人

          七 到达木兰

       将近午后,车队终于开进了木兰县城。说是县城,其实就是顺着河川的一条砂石土路,两侧盖有一些平房。规模最大当属县委大院,也不过是原来的青砖瓦舍旧县衙而已。知青们被安置在县招待所和几家较大的旅社,晚饭在招待所大食堂就餐。一次应酬这么多人就餐,大食堂还是第一次,县城几家较大的饭店厨师全调来帮厨。县委大院的大小会议室,全部腾出来摆上圆桌,几十桌的晚餐搞得像开宴会似的,依旧是十人一桌,八菜一汤,馒头管够。与在地区不同的是,主菜全是小瓷盆或大汤碗,热菜是猪肉粉条炖土豆,鸡块南瓜熬土豆,酸菜白肉土豆片,瓜条蕨菜土豆丝。凉菜有蒜泥豆角丝、自制酱驴肉、五香卤鸡蛋、葱丝豆腐皮,外加酸菜土豆莜面鱼子汤。满满一大桌子菜多数离不了土豆,看来木兰盛产此物了。  

      饭后集体观看县文艺宣传队的样板戏折子戏等小节目,虽然台上演员们演得很带劲,可是台下掌声稀稀拉拉并不热烈,这让县领导很没面子。领导们哪里知道,未来县里的文体骨干就在台下呢

     夜晚的住宿条件可比不了温泉宾馆,县招待所可是配置最好的。平房单间配有钢管床两架,白茬二屉小桌一张、椅子一把,一个煤球炉子,一个脸盆,一套厚棉絮被褥,一个暖瓶两个水杯。炉子服务员给点着了,热水现用现打。

        旅社就差多了,多人间和大通铺,没有炉子只有火炕,能住进招待所的是最高的待遇。散了戏,大街上的路灯全灭,沿街的店铺早已上板关门,只有几家旅店和药房的窗户透出昏暗的烛光。知青们还以为是临时停电,殊不知国家电网还没架通到木兰,县城的柴油发电厂夜间供电只到22点。知青们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游逛在全黑的县城,若不是天上挂着半个月亮,恐怕连脚下的路也辨不清。

       大家凭着记忆陆陆续续回到住处,在黑暗中摸索着一个个冰凉的铁锁头,用钥匙寻找着自己的房间,还没到农村就已体验到没有电的不便和窘迫。

       陈领娣和黄明英分到一个房间。一进门黄明英就将炉火捅开,不一会铁烟筒周围感到了丝丝的温暖,二人顾不上洗漱赶紧钻进凉被窝。

       这年冬天是近几十年来最冷的一年,县城气温能达到零下二十七八度。室外寒风呼呼作响,前排屋顶的浮雪被刮下来贴到了后排玻璃窗上,其实并没下雪,这就是白毛风。

       室内黄明英已经入睡,陈领娣却是翻来辗转合不上眼。她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想起父亲在她三岁时因车祸去世,母亲边照看她边给人家做帮工度日,后来带着她走进了当搬运工的继父家。继父每天工作很累,脾气暴躁。后来母亲一连生了三个妹妹,继父对母亲更没有好脸色,稍不顺心就拿她们母女俩撒气。后来母亲因做工长期接触凉水,患上了骨风湿病,双手变形走路困难。本想毕业能分配个工作替父母分忧,可是自己是老大按政策必须得走,留下有病的母亲和三个小妹妹,日子怎么过呢?想着想着眼泪浸湿了枕巾。

       天怎么还不亮,夜太长了。

       招待所的后半夜,炉子熄了火,室外的冷空气从风斗上倒灌下来,知青们有人被冻醒了,有的给尿憋醒了。

       “四眼”和三庆住在一间,两人同时掀开被子下了地。三庆问:“厕所在哪?”“我哪知道,”“四眼”揉揉眼算是回答。三庆顺手推开房门,一股寒气从门缝窜进来,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三庆问:“怎么办?”“就地解决呗。”三庆冲着脸盆开了闸,“四眼”忍不住索性抄起空暖瓶给招待所沏了一壶“热茶”。

      黄明英早早起床,收拾完自己的屋子,主动帮服务员扫院子,清扫一片狼藉的房间。服务员是位中年大嫂,边干活边打量着这位女知青:个子不高,身材纤小,上身穿深褐色条绒棉袄,下身藏蓝色制服棉裤,狗皮帽子的绒毛下钻出一对又黑又亮的短辫。银灰色毛线围巾遮住脖子,露出一张嫩白的鸭蛋脸。葡萄般的一对眸子闪着亮光,薄薄的嘴唇微显降红,一副典型的江南人长相。服务员大嫂看着黄明英突然惊诧道:“你是?哦,不是。”大嫂在自问自答。

       “妹子,我看你像一个人。”大嫂说。

       “您认识我?看错人了吧!”黄明英咯咯一笑。

       “我看你像王——晓——棠。”大嫂还在端详,“对不起噢,去年我们这住过拍电影的,我还以为……”

        大嫂转而又道:“哎,这么细皮嫩肉的也上坝呀,哪受得了呢!”

        黄明英给服务员大嫂留下了好印象,可是个别知青不讲道德的恶作剧影响极坏,以致好长时间招待所、旅社不愿接待滨海口音的旅客。

        12月31日,原车队解体,奔向各自目的地。上坝的汽车驶出县城约几十公里开始一路爬坡,不远处好似一堵高墙般的大山横亘在路前,直脖仰望才能见到山顶,这就是领队说的必经之路白龙坝。车到了山根底下向左拐个对头弯进入了盘山道,继续爬行右转——爬行左转——爬行右转——爬行左转……一路爬行拐了十八道弯才爬上山顶。此时一股寒气逼来,好似刀子一样剐蹭着每个人的脑门。“哇——”车上一声尖叫惊得大家睁开了眼,“快看!”大家低头往车下一看全都吸口凉气,陡峭的山崖下,梯田般的盘山公路,好像羊肠子来回盘旋。李泓舢说道:“我怎么看不见?”赵永根说 :“你的眼镜片全是白霜。”李泓舢摘下眼镜一看,可不是,玻璃镜片上结了白菜叶似的冰花。

        开始下山了,防滑链依旧哗啦哗啦地响着,好像比上坡时还慢。好在道路弯不多不很陡,已经进入了丘陵地带,汽车朝着西北方向再次爬坡,开始了上坝的路程。

       李泓舢昨天在招待所看了木兰地图,这条沟叫乌拉哈沟,两边是原始森林,阴坡黑绿色的是松树,白色的是桦树,阳坡是杂生树林,隐隐约约可见山顶上古燕长城高低起伏的断壁残垣。汽车爬到坡顶出了沟,眼前一片开阔,小滦河川展现在大家眼前。

      哈朗圭公社到了。

      这个公社是全县最西北、最小的公社,人口只有2000来人,但面积最大,南北约30公里,东西约20公里,下辖得勒鄂楞圭博(开阔的场地)、哈朗圭(黑暗)、浩赉郭勒(干涸的河床)三个大队。这些地名沿袭了原来72围的名称,后来人们嫌叫着绕嘴,简称为圭博、哈朗、浩赉大队。哈朗圭公社虽说行政区划属坝上,但是三个大队地形地貌各不相同,圭博地势高、沙地较多,典型的坝上风貌,浩赉各个小队基本上都在河川,森林茂密土地平坦,哈朗处于中间,具有典型的丘陵地貌。这里最大的特点是地广人稀,最大的营子(生产队)二十几户,稀稀拉拉漫出八里地。每个队的耕地亩数不定,台账上六七百亩,实际上一两千亩也不止,一片一片轮着种,莜麦亩产不过百斤。

      知青们一下车,即看到数十挂牛车停在道边,公社革委会主任陆光魁主持了简短的欢迎仪式,他讲话后即带头呼喊口号:

      “热烈欢迎、”

      “热烈欢迎、”众人学着呼喊。

      “滨海下放青年、”

       “滨海下放青年、”众人学着呼喊。

       “到哈朗圭、” 

       “到哈朗圭、” 众人学着呼喊。

       “接受贫下中能(农)、”

       “接受贫下中能(农)、” 众人学着呼喊。

        “再教育!”

        “再教育!”众人学着呼喊,终于结束了一句整话。

        知青群里发出了阵阵笑声,第一次听到这么喊口号的。

        陆主任干咳两声开始点名:“青年们听着!”

       “李泓舢、赵永根、陈领娣、季雪娟、……浩赉大队。”

      “赖艺华、黄明英、邢立志、孙同乐……圭博大队。”

       “牛英武、朱文华、马仲达、杨孔明哈朗大队。”

        首批到达的60名知青记住了自己应插队的营子,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在此地官称为“下放青年”,简称“青年”。

        “去浩赉的青年跟我走!”“圭博的在这呐!”听着车老板的呼喊,知青们按声索骥找到了牛车。

        这时从司机楼子里跑过两个穿皮大氅的人,领队一看竟是刘三庆和大家呼喊“四眼”的司岩。

       “你们俩咋跟来了?”坝上领队纳闷道。    

       “这身皮不是坝上的待遇吗?我们也上坝。”“四眼”赖皮地说。

        其实“四眼”在县里就听说坝上比坝下待遇高,发布票是一丈九尺三,比坝下多二尺,棉花票也多三两呢,其他条件肯定更好,昨天晚上就把行李转移到坝上汽车拖斗里。 领队经不住他们软磨硬泡,打电话请示了县知青安置办,这才同意他俩去圭博。

       车老板们催促各自的“下放青年”搬行李上牛车,到最远的营子还要嘎悠一个多时辰。   

       知青们在此告别,要去的营子什么样,自己的家又是什么样……


最后于 2月前 被金刚编辑 ,原因:
最新回复 (2)
全部楼主
  • 方程 6月前
    2
    金风玉露辛苦,非常感谢!
  • 金风玉露 6月前
    3
    方程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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