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些年
常胜春
由于疫情原因,入冬开始购物,储备了鸡、鱼、肉、豆腐等,买的齐全。厨房窗外的防护栏,派上了用场,一袋又一袋喜冷的东西堆在窗外,本该寒冷的季节在化冻,吃,又“恐高”,天天盼着降温。
说到底,市场繁荣,生活条件好了,天天都像在过年。
突然想起小时候老家冬天的冷。
傍晚,我把窗外挂上棉窗帘,挡上护板,门口挂上棉门帘,然后封上炉子,方可上炕睡觉。早晨,炉火灭了,屋里齁冷,趴在被窝脚底下冰凉,不敢伸腿,当了一夜“团长”。起炕先数数:一、二、三,起!冷啊!穿衣服,凉!穿鞋,凉!我赶紧去外屋生炉子烧水,水缸冻一层冰,水烧热了洗手捞酸菜,酸菜缸冻一层冰,用凉水冲掉酸菜上的冰碴,放菜板上切,一刀、两刀、三刀,冰手,把手贴脸上焐一下,继续切,剩下半棵酸菜,我抡起菜刀,当、当、当……三下五除二剁成酸菜条。剩下的活交给母亲,我围上头巾去占碾子。
头天晚上,母亲淘洗了大黄米,控一夜水,今天推碾子。进入腊月碾子最忙,碾道在东街的杨家大院,院里住着六七家,他们都很友好。露天碾道旁边放一个长条凳,先在凳子上排队:打头的是箩,依次是簸箕、面口袋,我放了一把笤帚。
第一家搬来柴禾准备拢火,升高气温。大人说:“”早晨气温低,如果面冻成饼筛不下去,放到西屋那家的锅里煲一煲。”说着话,嘴里呼出白色雾状哈气。
我回家汇报排队情况,路过一户人家正在杀猪。将四蹄捆绑的猪放在一个不高的桌子上,猪扭动着,哼唧着,也就百十多斤。自从来到主人身边,它分明体会了主人的爱心,给它挖野菜,精心饲养,盼着它长大。猪也是吃粮食的,人没有多余的粮食吃,哪有多余的粮食喂它,怎能长膘?
我远远走开,听到猪声嘶力竭一声叫……
吃完饭,我效仿人家的做法,悄悄抱上一捆柴禾去碾道,以证明我的先见之明。
腊月,学生、干活的人都放假,没事的大人小孩都来碾道凑热闹,熟悉的帮着推碾子筛面,其他人说着家长里短,传播各种消息。
辛苦一年了,这个时候人们才有空聚在一起,细细品味生活的味道,年的味道。
有的说:“过年了,粮食所多供应每人二两花生、二两油、二斤白面。”
“哎呀!”大家惊叹。
又有人说:“还发肉票、煤票、布票、棉花票。”
“哎呀!哎呀!”大家惊叹着,笑着。
一个围着围裙的阿姨过来,不无惊讶地说:“街道还发自行车票、缝纫机票呢。”
“哎、哎、哎呀!开心,过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笑着。
气温逐渐升高,推碾子的人也来劲了,两个小伙子抱着碾杆跑地呼哧带喘,扫碾子的跟头马爬紧忙活,一个个晕头转向,成了“转圈大王”。两个筛面的抖动身子、胳膊,筛筛筛…..面哗哗如雨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资紧缺,很多生活必需品凭票供应。当时,整条街上班的人,没几个人骑自行车,职工干部每月挣三四十块钱,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吃喝穿戴全凭几十块钱过日子,即使有票,有几个人能买得起“车”。那时候家家的生活状况差不多,无可攀比。
长途班车是敞车,坐车回家过年,把人冻个半死。
上午漫长的排队时间,我早已融入那个院子的孩子群体,玩冷了,我们几个小孩子去一个小院的人家烤火,刚进当院,一嗓子杨子荣的京剧唱腔飘出窗外: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吓得我们一激灵,一个个憋着笑,做着鬼脸,迅速撤退。
当时,缺少视听,没有电视,街上没有汽车,清脆的自行车龄声是人为制造的声音。很长时间,耳边总回响那优美的男高音…..
没手套,没帽子,没大衣,一个个冻得小皴脸通红,小皴手通红,成了“村长”,冻出了鼻涕泡,用袖子一擦,完事。
我出个谜语,让伙伴们猜:“什么东西最不怕冷,越冷越往外跑?”
没人猜出来,我说出谜底:“牙齿。”
“噢”一个个恍然大悟,冻得龇牙咧嘴也不回家,因为过年有的添新衣服,都迫不及待地跟大家炫耀。接着,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说:过年我买新鞋,我买新褂子,我买书包……其实,多数都是发挥超常想象力,一厢情愿而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最为难的是父母,每家兄弟姐妹四五个,收入少,买东西凭票,拿什么满足孩子的要求。只能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轮到我们家推碾子,已经快到中午,天气暖和,一切顺利。回家撒年糕,母亲自言自语说:“柴垛少了一小捆柴禾。”
我早把那捆柴禾的事忘脑门子后了,来回大老远的不去拿了。
“早晨太冷,拿去拢火了。”我撒了一半的谎。
院子里南墙根放一个大缸,里面有粘糕、大饽饽、砍三刀、几块方子肉,一个猪头。方子肉是农村亲戚买来的,他说:“小寒、大寒,杀猪过年,天冷了,肉好存放。”年三十,才能炖肉炖粉条,这顿饭人齐,图的是气氛,有年味。猪头,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吃,天冷能放到二月二,过日子细水长流,不能有米一锅,有柴一灶,不能正月都吃光。
中午做饭熥大饽饽,大饽饽冻在肉底下,肉冻严实了,手掰不动,刀撬不动,父亲把刀插进肉缝,用斧子当、当、当…..砸开了。
拎着水桶去后院打水,直径约60公分的圆形井口,每天洒在上面的水,一点一点的冻成半圆形,水桶卡住下不去,父亲拿斧子砸冰。
过年最艰巨的任务是大扫除。先从里屋开始,把炕上所有的行李搬到当院,炕席拿到当院用棍子敲。从顶棚到墙到土炕到柜底下,叽里旮旯无处不扫,撕了窗户纸扫,冰凉瓦块,冷到家了。外屋,烧柴的烟灰,生炉子的煤灰烟熏火燎,一年下来花花搭搭色彩不一,扫了也没有起色,扫到最后还那样,只能那样了。奇怪的很,几十年来总反复做一个梦,回到后街老屋,熟悉的外屋,扫地,坑坑包包,扫房,黑咕啷什,试图把黑黑的墙壁变白,成了“梦想”
腊月,所有忙乎为过年,所有食物等三十这顿饭,这顿饭吃得响饱响饱的。全家人吃着与往年没太大差样的年夜饭,好话多说,赖话少言。
母亲说:“老祖宗用农历纪年,三十是最后一天。”
三十晚上熬夜,迎接新的一天,新的一年,迎接四季之首——春天。所以,母亲给我起名字有“春”。
气候的寒冷,成为记忆的寒冷。光阴荏苒,不知不觉几十年过去了。我们见证了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几十年祖国发生的巨大变化。“东方风来满眼春”“无边光景一时新”,现在社会安定,经济繁荣,百姓日子蒸蒸日上,手里有钱了,买房、买车,去旅游,欣赏祖国的山山水水,享受美好幸福的生活。
公路是高速的,火车是高速的,国家的发展也是高速的。
生在这个伟大的时代,真幸福。
生在今天的中国,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