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山杏

                          常胜春

   摘山杏是件快乐的事情。

    7月初，山杏熟了的季节，佟山公园人多了起来，热闹起来。平时上山锻炼的，小区闲着唠嗑的，打牌的男男女女都加入到摘山杏的行列。

   杏树非我栽，杏子任我摘，能不快乐吗。

   小时候我挑过杏核。县土产公司院里堆着小山一样的杏核，是山里人辛辛苦苦地摘了山杏卖钱，补贴家用。杏仁出口，赚取外汇。现在大多数人摘山杏做杏瓣，自己留用。杏仁有润肺、化痰、止咳等功效。

这几天，摘山杏的人络绎不绝。性子急的人在第一时间抢青，长着大杏的树先摘了头茬。一拨一拨的人从山上下来，肩扛的、胳膊挎的，拉手拉车的，所有袋子，兜子都塞的鼓鼓的。他们满脸喜悦，满载而归，吸引着更多的人去采摘。小区院子里一片一片的晾晒着杏核。我和海华妹妹抵挡不住巨大的诱惑，也加入到摘山杏的队伍。

  佟山公园的阳坡，几乎被杏树覆盖，顺着小道一路前行，路边的山杏伸手可得，只是杏子个小，不被人看好。偶尔看见树梢吊着几十个泛黄的大杏金光闪闪，手不由得摇晃树枝。它们竟然摇摆着跳起舞来。气人不。

依仗我个高，身子轻，腿长胳膊长，60多岁了不服老。上树。我左脚踩住最低的树桠，两手抓住树枝，腾空一跃，右脚攀上第二个树桠，腿贴紧树杆，稳定身子。伸手揪住一片树叶，轻轻往下拉，另一只手拽住树枝，再轻轻往下拉，力量适度，不能把树枝折断。柔软的枝条达到最大弯度，勉强够着那几十个大杏。我在上面摘，海华在地上捡。

翻过一道梁又一道梁，满山的杏树，我们嫌小黄杏个头小，不愿采摘。

我跟海华说，有一个外国哲学家，让他的学生沿着麦垄走到头，每人掐一个最大的麦穗回来，交给老师。学生往前走，以为前边还有更大的，结果两手空空回来了。老师说你们再去一次，沿着麦垄走到头，每人掐一个最大的麦穗回来。第二次，每个同学拿着不大不小的麦穗交给老师。

老师说，第一次掐麦穗，空手而回，那叫爱情，第二次拿着麦穗回来了，那叫婚姻。

我讲的这个故事，海华似乎听明白了。

海华说：“咱两别再找了，小也摘吧。”她先钻进坡下的杏林。

这里有承德市标志性建筑——气象塔，山坡下杏林茂密，杏树不高，杏特别多！一串一串的，一树一树的，不用挪地方，转着圈摘。手和胳膊划出几道血痕，裤腿扎满蒺藜。

我们说话惊动了附近的山鸡，山鸡叽叽呱呱叫着闹着飞跑了。

我边摘杏边给海华讲起了我上山下乡摘杏的乐子事。

1976年我上山下乡，户口落在棠树沟二舅家，跟二舅家人一起生活。摘杏的时候，二舅家的二姐神秘地对我说：“你姐夫看好一个地方，杏熟透了，个大，明天咱俩早点去。”

第二天，二姐敲窗子喊我上山。我看闹钟是两点半。也太早了吧。

二姐说：“咱们先去，一会你姐夫给咱两送饭，帮着往回扛口袋。”

我迷迷糊糊地挎上筐，拿一条口袋，跟二姐出发了。走了五六里路到了二姐夫说的那个山沟，时间也就是凌晨三点左右。小鸟小虫还在熟睡，山里安静得很。山沟里黑黢黢的，杏林阴森森的。

二姐说：“还是来早了。”

仰望天空，繁星闪烁。我说：“小杏跟星星似的就看见了。”

二姐嘿嘿笑了。

一弯新月在云里游来游去，忽明忽暗。天空浩翰，我忽然感到眼

力和心力所不及。遥望茫茫苍穹，心生敬畏。环顾四周，群山起伏，朦朦胧胧，夜色阴暗，诡异，仿佛有神秘的力量在暗处涌动。我不敢窥视黎明前的黑暗。

二姐找到一块平整的板石，说：“坐下歇会儿吧，等天亮。”石头晒了一天，热度尚有余存，我铺上口袋躺上面，很舒服的。

二姐说：“你睡一会儿吧，我不困。”二姐在，我踏实的睡了，很

快进入梦乡。睡梦中我在爬山寻找山杏，又渴又饿，看见了满树的小杏，迫不及待地摘一个，咬一口，又酸又涩，满嘴流酸水。喜鹊喳喳地叫声把我吵醒，我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忽然听见周围山上摘杏人说话的声音.....

天阴阴乎乎，山峦云雾缭绕，林中鸟儿啁啾。茂密的树林，盛开的鲜花，成熟的野果......这里是鸟儿的乐园。

二姐正打着呼噜呢，我推醒二姐。二姐眯着眼睛愣愣地坐起来，说：“哎呀，睡着了。”

这时，二姐夫送饭来到跟前。看二姐我俩睡眼惺忪，口袋空空，筐扔一边，二姐夫问：“睡觉了？”

二姐生自己的气，低头不语。有我在，二姐夫没说什么。

我说：“来早了，看不见杏，睡了一会儿”

二姐夫把饭放石板上，“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也觉得闹心，好几个小时一个杏没摘，害得二姐夫大老远的来送饭。村里人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二姐我俩低头吃着二姐夫拿来的棒子面饼子、咸菜条、黄瓜，不说话。吃半道，二姐噗嗤笑了，我也笑了，笑出了眼泪。

海华早已笑的前仰后合，说：“还有这样人呢，哈哈.....真好笑，哈哈.....起个大早，赶个晚集，逗死我了，哈哈.....”

几十年过去了，这件事成了储存起来的笑料，每每说起，都笑一阵子。

海华我俩一边笑，一边摘，不知不觉摘满两个20斤的米口袋。我们扛着采摘的果实，哼着小曲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