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东陵游记

                                                                                               老骑手

        第一次去清东陵是1983年的夏天，我与工商所十几名青年利用星期天，乘一辆卡车当天跑来回。留下的印象是远山下一个空旷的所在，一条冗长的甬道，一片红色的庙宇，一个阴森森的地宫。后来，小说《东陵大盗》，使我对那座皇陵有了较深的印象和更多好奇，但再也没有重游，直到此次狼哥组织驴友参加清东陵徒步大会。

        4月11日早7点，驴友们乘坐的中巴车驶出市区，在承唐高速上疾驰。薄云蔽日，气温微凉，山坡多是苍茫的黄与陈旧的绿，期间片片如云的杏花、团团如雪的梨花、明艳如霞的桃花张扬着春的气象。

        9点30分左右，中巴车到达清东陵游客服务中心。徒步大会开幕式已在进行中，彩旗招展，人声鼎沸。狼哥取会并发给大家号码布和票，开幕式也结束了，与会的队伍在旗帜的引导下走出会场，走过大红拱门，开始了10公里的徒步。狼哥与大家约定：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体力行走，下午3点半之前到位于终点的裕陵停车场集合。狼哥说罢，大家四散。

        我努力追赶前面那支统一着装、踏着乐曲、喊着号子的队伍，它来自承德。络绎不绝的人群里，青春洋溢的男女，如我一样的老者，同事结伴，家人同游。最有意思是其中的儿童，有的三两相互追逐，有的牵着爸爸或者妈妈的手，有的趴在爷爷或者姥爷的背上，有的端坐于奶奶或者姥姥的推车里，还有的穿滑轮、踩滑车、骑童车穿行在人流里。

        终于追上了前面的大队：头戴白色的运动帽，身着红白黄相间的运动服，腰扎黑色的腰包，飘扬的旗帜上写着“承德市健步走大队”。队员多为中年女士，走在队伍右侧指挥的也是女士。乐曲欢快，号声响亮，步伐整齐，英姿飒爽，引得许多人随后面跟着甩臂迈步。之前在微信圈中知道了这支队伍，好像由退役军人参加，因自己腿脚伤残怕不能适应，没有报名，此刻，却有了加入其中的冲动。承德健步大队的前面也是统一着装的队伍，队前四名队员抻展一面五星红旗，别显一种庄重。两支队伍用的伴奏曲欢快有余节奏不强，若以行进曲伴奏，再在“1—2—1”和“1、2、3、4”的号子之间唱一支队列歌曲，一定更震撼。

        追着队伍西行进约半个多小时，北拐，迎面一座高大的石牌坊：六根石柱间距4米，中间两根最高，两边依次稍矮；石柱下有石夹护，顶端座一小亭，每两柱托两根相叠的石梁，梁上座一殿，5大6小11间殿亭起脊飞檐，高低错落。整组建筑气势恢宏，张扬着大清盛世的辉煌。站在牌坊下南望，金星山遥遥可见，北望一条宽阔的甬道直达陵区。甬道与牌坊同宽，左右青砖铺就，中间铺石条。三百年风雨沧桑，千万人脚步踩踏，青砖已碎不成型，石条也裂纹斑斑。问路边工作人员，这甬道称神路，当时供棺椁、神牌通过，君走左，臣走右，神仙走中间。想众多游人与我一样走了左又走了右，还走了中间，疏忽之间便有了由人变神、又君又臣的经历。岁月无情，大清已成为历史，这脚下的神道若再不加以保护，恐用不了多少年也会变成传说了。

        走到红壁黄瓦的大红门，这是清东陵的总门户，门两侧曾有长40华里宽厚高大的风水墙环绕陵区，现仅存半华里。走过拱券式门洞不多远，路东有一红墙黄瓦围成的院落，里面有“清东陵文物保护史展”。进院入殿，四壁墙上图片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及社会名人在清东陵视察、考察的记录。邓小平同志1983年5月27日到清东陵视察，对接待人员说：“清东陵很值得一看”。

继续南行至大碑楼。楼里一长方形石盘，盘面刻浪水山崖，四角有鱼鳖虾蟹浮于水涡，水盘上卧一赑屃驮石碑，不看也知是为孝陵的乾隆皇帝歌功颂德。更让我注目的是边上10块展板普及的知识，如重约30吨的石碑是如何竖立的？功德碑楼外四角矗立的华表是什么意思？古建筑八大作是什么？皇陵地宫的等级？陵寝地宫棺椁下的金井有什么秘密？承德避暑山庄及外八庙号称集中国古建筑之大成，若也有这样一个展宣该有多好。

       过了大碑楼便见神道两侧的石像生。孝陵石像生18对，其中文臣、武将各3对，马、麒麟、象、骆驼、獬豸、站狮、卧狮各一对，犹如两列威武的仪仗队排列在800米神道两侧，显示着皇家陵园的威严、神圣与肃穆，然终未能保护陵墓被盗挖，更没能保佑大清之长寿。石兽立者凶悍，卧者安然；挎刀的武将怒目挺胸，气势威猛、捻珠的文臣倾身收颌，身姿稳重。石像经300年风吹雨打已斑痕累累，艺术之美仍令人赞叹。

        再向前达龙凤门，六根石柱间成三个门，三门之间两座黄绿相间的琉璃墙。石柱顶状若华表，上蹲神兽。石门槛上雕火焰宝珠。琉璃墙上嵌龙、凤、花鸟。

过龙凤门，过一跨在干河上的石桥，按大会指示牌指示，走西向的神分支道。道南一个清砖墙围裹的村庄，有人在户外闲坐。上前与一男子打招呼，问此地是什么村？答：复兴村。再问村里人家是不是祖上与清陵有关？答：无关。又问这里是皇陵禁区，他们怎么能在这里落户？答，祖辈逃荒到这里时，这里已经没有人管了。我明白了，复兴村的兴起是因为清王朝的没落。

        继续前行，绿色松林里冒出红墙黄瓦的亭，是裕陵的碑亭。碑亭居一广场中央，广场的四个角各矗立一根华表，北门对一座突兀而起的小山丘。小山丘虽然郁郁葱葱，也应是堆积而成的。绕过小山丘，笔直的神道向北，过一座漂亮的石拱桥，8对石像生立在神道两侧，依次是狮子、狻猊、骆驼、大象、麒麟、马、武将、文臣。再向前是六根石柱夹5座琉璃门的牌楼。牌楼后又一座小的石桥，过桥到达徒步大会终点——裕陵宫殿区，一些人在大会宣传牌前留影。领了大会纪念卡，时间已是下午1点多。找一个较僻静的所坐下休息，完成午餐。走过宣传牌后的玉带桥进入陵区，两根石柱夹着的琉璃门的牌坊跨在神道上，东侧一个摆着小商品、书籍的商位，一个拴着两只拴着孔雀的铁架，一个金碧辉煌的皇座，有游人穿着皇服在座位上照相。牌坊后一座石台，石台上5个石雕的佛家供物。石台后的一座高台青砖城堡，城堡上一座歇山顶的宫殿。上高台阶，进城堡门洞，下台阶入墓道。墓道高大宽敞，光线明亮，人来人往，阴凉却不阴森，除了脚下，目光所到无处无雕刻。归来看资料：裕陵墓道进深54米，9券4门，落空面积372平米，雕刻内容以佛教人物、吉祥物、法器和文字为主，民间吉祥图案做为陪衬错落期间，形成一组雕刻有序，内容丰富的群组建筑，为已知历代帝王陵寝最华美者。石门门楼都是仿木结构，整石雕成，有瓦垅、脊吻、走兽。脊上雕佛像和执壶、孔雀羽、海螺、法杵等，门对上雕梵文咒语和花瓶，门对下的须弥座上刻法轮等图案，门扇上雕菩萨立像，眉清目秀，头梳高髻，戴莲花佛冠，双耳戴环，身披随风飘舞的长巾，着羊肠大裙，周身璎珞菊花宝珠，袒胸露臂，赤脚立于出水芙蓉之上，手持法器。地宫主要雕刻计：佛像46尊、菩萨8尊、天王4位、佛塔两座、八宝3组、五欲供2组、经咒文字30111个，还有狮子、宝珠等其他纹饰。我去年到敦煌莫高窟，石窟里面光线极昏暗，又有隔栏不能近视，雕刻难以辨识。裕陵地宫雕刻年代和内容当然不能与莫高窟并论，然就数量繁多、工艺精美，应能与莫高窟一比，并且游人能在明亮的光照下细观，可以用手抚摸感受，实在是难得。

       乾隆朝是大清的巅峰，乾隆在位60年。裕陵修建自乾隆8年开始，乾隆17年完成，用时9年，耗银203万两，精美豪华的陵寝，难以计价的随葬珍宝，尽显大清王朝之盛。1928年7月，孙殿英所属旅长韩大保带兵一个团进裕陵，将地面宫殿珍宝洗劫一空，再炸地宫，开棺椁，凡能拿到的珍宝，包括帝后身上穿戴的都搜出掠走。同时被盗的还有孝陵、孝东陵、景陵、定东陵等陵墓，之前及以后也有土匪、盗贼盗挖东陵。这些帝王们生前不可一世、死后奢侈无度，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被挖陵破棺扬尸的后事吧。墓道尽头的墓室方形穹顶，迎面棺床上，居中是乾隆的棺椁，两侧是皇后、皇妃的棺椁。因被盗后乾隆与皇后、贵妃的残骸不全并难以分辨，只得将乾隆与4名后、妃置于同一棺椁中。

走出地宫，已是是下午2点30分。残脚隐隐作痛，难以再去其他陵园了。到园区东西两侧的承衣殿观看。东殿里门右侧一张檀木书案；迎面一张檀木大屏风，上雕佛家人物；左右挨墙是檀木大衣柜、大书柜，门扇上雕字并涂金或蓝色，内容有诗词，有箴言。西殿里门南侧一檀木嵌瓷质山水画屏，画面上写“避暑山庄御用”；南墙前一檀木嵌瓷质五牛图画屏，看说明是郎世宁所作；迎门一排檀木柜，也有雕刻诗词和箴言，抄录了其中两首，颇有民歌风：其一：君知否，情浓两处愁；长相伴，长相守，相守相伴妾所求，恩深水长流。其二：桃花飞，杏花飞，片片飞花林中随，把酒轻锁眉。槐花落，桂花落，点点落。后一首最后一句似乎缺字，难以卒读，不知何故。

       看罢承衣殿，步出陵园，到停车场，同伴聚齐，乘车返承。清东陵占地80平方公里，大小15座陵园，已开放的4座，绝非一天可以走遍看完，自觉今天收获还是可以的。

       归途中整理所获，吟诗一首：

                              与狼徒步清东陵，乘车观花春山中。

                              追拍健步腿脚快，漫游神道君臣同。

                              石像羞说好风水，帝后哭诉孙殿英。

                              旧日禁地游人多，江山今朝属工农。

                                                                                              2021年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