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掉牙的狗熊 于 2017-3-11 08:52 PM 编辑

之三，来的没有还乡团

原平高速收费站还是老样子，站外的大路比以前整齐了许多，种上了树木花草，装上了中心隔离栏。出站的交通标线也仍然那般莫名其妙，倘若靠右正常行驶必然不能左转，说不定要跑到天涯山才能调头回来，倘若走左边的路貌似逆行，前方是一大块斑马线。停路边犹豫半晌，看见那些斑马线已经被左转车辙碾沒了，许多当地的车都旁若无人般大摇大摆从左边走，也许原平人民和JCSS都认为就该这么走，我也只好跟着走。

从收费站磨蹭到街里，天已经亮了。时间还早，就想从原平街里穿过去找早点吃，最好能喝碗热粥或者豆腐脑之类，跑了六个小时夜路毕竟有点累。轻车熟路地转到相当于原平长安街的京原北路，別说早点连人都沒见几个，倒是路边有一堆堆爆竹的碎屑，看来原平人民还是很把过年当回事的。心有不甘地在附近转了两圈，商铺全部大门紧锁，渺无人迹的大街格外清静，而且。而且比上次拉着太厚满街乱转找娃娃的时候干净整齐多了，路面修成三块板，机动车和非机动车被坚决隔开，想必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混乱，虽然是冬天，隔离带上成排的树木也让人想象得出夏天的绿荫。

街景看过了，早点也无望，只好一路向南去找大土堆。看来原平人民做事谨慎，大大小小的街道全都限速40公里，比门头沟人民有过之而无不及，入乡随俗只得一路蜗行，却见原平人民的车飞也似的绝尘而去。

沿着早就做好炕头功课的南滩北街穿过铁路涵洞，远远就望见那个让太厚魂牵梦萦的大土堆。此时天刚放亮，太阳还沒升起，只在东方天际抹出一片桃红，正是太厚所说的时间。

“爱伦堡在《人·岁月·生活》中有一段形象的比喻（全书内容我全部都忘了，唯有这个比喻记了一辈子），大意是说，人的回忆就象夜间行车的车灯，总会无意间偶尔照亮这一棵树，或者那一棵树……我的车灯不知为什么单单就特别照亮了这个土堆子。“知青专列”拉着我们第一次来原平的时候，村里派了牛车去车站接我们，牛车就载着我们第一次踏上这块土地。那是1968年底，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田野中空旷苍凉，什么都没有，大老远就看见了这个土堆子。那时它很高大，比现在高大得多，我从那时起就记住它了，它好象是我们田野里的一个“标志性建筑”。不过那时的路肯定是从土堆右边延伸过去的，决不是象现在这样走左边。

　　后来每次回北京，走的时候，回来的时候，不一样的心情，每一次都是从它身边经过。印象特别深的是那次，男生们都到“外地”打民工去了，修“京原铁路”，住在我已经记不起来的什么县的大山里。那天夜里我独自一人走夜路坐夜车爬夜山去找他们，忘了是因为什么事，好象是去报个什么信儿。反正返回村子的时候是黎明，浑身疲惫走上这片田野，又看见了这个大土堆。当时东方的太阳将出未出，天边一片曙光映衬过来，大土堆竟然显得非常壮丽！那一刻不知怎么搞的忽然那么感动，以至于弄得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太厚在她的文章里如是说，当时路过它时我并不知道，以至于后来我们好多年都在炕头上研究大土堆究竟为何物以及准确的坐标，却都无功而止。随着乡村建设道路拓宽，太厚甚至很绝望的认为它已经消失了。

虽然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天公却不作美。随着东方越来越亮雾霾也逐渐升起，很快就遮住了半个天涯山，看来为太厚拍出“天边一片曙光映衬过来，大土堆竟然显得非常壮丽”很是无望。千算百算全都白算，多半是我的人品从来不好，难怪太厚不愿搭理这种坏人。想来这也怪不得天公，方才临近高速出口的时候看见左侧一大片烧炭的火光，虽然比不上雁门关那般壮观，过年时分不歇工仍然乌烟瘴气也算很敬业了。

桃园村的田野和天涯山

这些年原平变化也不小，原来这些坑坑洼洼的土路都已经铺上了水泥路面，虽然不少地方被压坏了，毕竟好走得多。为拓宽道路伐掉了路边那些大杨树，又重新种上一排小树，好在都是速生树，也许等太厚再去的时候又长成参天大树了。四周的田地好像比以前平坦，也许是这些年修整的结果吧。

清晨的田野一片寂静，从小库狄方向走来一老一少，貌似爷爷带着孙子晨练，大概看见一个老东西冒着严寒围着大土堆乱转，不是疯子就是坏银，离我数十米就扭头往回走。

车外温度零下18度，等着曙光那一小会儿已经冻透，浑身上下止不住地筛糠，最后连相机也抓不住，只得钻进车里躲藏。回家后在电脑上仔细看片，居然大多数都抖得虚掉，不知道是冻得发抖还是老痴帕金森，反正是很失败的感觉。

看来一时半会等不到太阳升起，忻口那边还有许多未知的地方要去，只得就此作罢。我没有穿过大运高速到东边去，没去桃园村也沒去滹沱河，也沒替太厚找她的地头儿、她的漫长的田垄、她的在地里干活儿时舀水喝的游着蝌蚪的小水沟，不过总算替她老銀家找到了大土堆。太厚从来不要求別人替她做这做那，也从来沒说让我去找大土堆，只不过我知道她老人家铭记于心，甚至猜测大土堆已经消失悲痛欲绝。这些只是心照不宣的默契，我只做了能做的事，其它的留給太厚和她的插友们，总得給別人留点想念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