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看过《山楂树之恋》了吗-田野旧帖

cdzq 2016-2-3 1348

本帖最后由 cdzq 于 2016-2-3 09:36 AM 编辑


姐,我昨晚看了《山楂树之恋》,害得我一夜没睡。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浮想联翩。姐,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想起了你和我的那一段往事。朦胧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小北沟,看见了南坡上那片密密丛丛的白桦林,看见了村口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又看见了知青屋里那口冰封的水缸,还看见了你房间里那只温暖的火炉。我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那优雅的琴声,我也仿佛听到了你那银铃般的歌声。

姐,还记得70年那个寒冷的冬天吗?听说村里要来医疗队,我高兴极了。我们小北沟村是克山病区,每年都死几个人,你们医疗队来了就好了。我抢着坐上了队里的大车,去公社接你们。在公社的大院里,我见到了姐。姐那时就是一名军人了。红帽徽、红领章,还有那身草绿色的军装,这一切都让我羡慕不已。姐,后来你对我说,你也一直记忆着第一次见到的我。你说,我穿着一件破烂的棉袄。姐,那是我故意穿的。你还说,我腰里系着一根麻绳。姐,那也是我故意打扮的。知青嘛,穷得裤裆里都透风,还讲究什么仪表?姐,我最爱听你夸奖我的那几句话了。你说,虽然我衣衫褴褛,但高高的个子,英气十足的外表,热情开朗的性格,幽默直率的言语,一看就是一个城里来的小伙子。姐,还记得吗?你们医疗队四个人都坐在大车上了,我是走路陪你们回村的。路上我与你谈得最多,因为我们的年龄相近。你对我说,你是部队里的一名卫生员,其他人都是医生,你们来这里是搞克山病防治工作的。你一路上笑声不断,我当时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笑。从城市来到农村,从繁华的街道来到偏远的草原,你真的很高兴吗?后来你对我说,你喜欢辽阔的草原,你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我对你说,你们医疗队早晚要回去的。你是一名军人,复员了也会有工作。我是一个知青,我要扎根农村一辈子,想到这一切,姐,我想笑也笑不出来啊。

姐,还记得第一次来到我们知青屋的情景吗? 你后来对我说,你是听到我的琴声来的。我那时在苦练小提琴,希望能够有一天选调到市京剧团工作。我记的,那天我正在练习《新疆之春》,你突然就进来了。你说,你没有想到,在如此偏僻的山沟里,还能够听到这么优美欢快的音乐。你的到来让我有些尴尬。土炕上乱七八糟,桌子上杯盘狼藉。想去给你烧水,可水缸里的水冻住了,我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你却指着水缸上挂满的冰凌,笑个不停。后来你坐在炕沿上听我拉琴。我偷着瞟了你几眼,你听得很认真,像是一个忠实的观众在聆听一名艺术家的演奏。那天屋里很冷,我不停地搓手。你对我说,晚上到你那里去练吧。我知道,队里安排你们住在大队部,你们的房间里有火炉。后来我真的去了,你的屋里暖洋洋的。在这里练琴感觉真好,手指不再僵硬,指法也更加灵活了。那时候你和邹医生住在一起,我很不好意思,怕影响邹医生休息,但邹医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她说,她也很喜欢听我拉琴。以后我一个星期去你那里两次,我的演奏水平日新月异。姐,想起这件事,现在我都感谢你啊。虽然以后我并没有专门从事音乐方面的工作,但是姐送给我的温暖,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姐,还记得你第一次学骑马时的情景吗?你一直想让我教你骑马,那一天终于有了机会。老保管把他的那匹枣红马借给了我,我带你来到了南沟。那天是个大晴天,我找了个有积雪的地方教你骑马。你问我为什么到雪地里骑马?我对你说,你从马上掉下来,落在雪地里就摔不坏了。你对我说,年纪不大,挺知道心疼人的。随后你又问我的年龄。我说,19岁了。你犹豫了一下说,我得管你叫姐。后来我知道,你是属牛的,比我大两岁。姐,你胆子真的很大,不一会儿你就能骑着马跑了。我不放心,在后面追,大声呼喊你慢一些。你不听,一直跑,结果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我吓坏了,急忙跑了过去,你躺在雪地里不起来,还咯咯地笑。姐,那天你躺在雪地里真的很好看,我都看傻了。你也不介意,笑着,望着我,让我看了个够。姐,我一直想把这幅美丽的画面重现出来。大远景:蓝天、白雪、白桦林、枣红马、你和我。近景:躺在雪中的,穿着绿军装,带着红领章和红帽徽的你。特写:我那张专注的脸。特写:你那张充满笑容的脸。特写:我那双不大自在的眼睛。特写:你那急促喘息中的胸。远景:枣红马、我和你。姐,这可是电影里也看不到的画面啊。后来我把你从雪地里拉了起来,拍打你腿上的雪时,我才发现你扭伤了脚腕。我将你扶到马背上,牵着马带你回到村里。

姐,还记得你跟我去坝头打柴的情景吗?坝头离大队部二十多里,因为路途远,还要在坝头住一宿。我担心你不习惯,不想让你去,结果你还是去了。后来医疗队的教导员批评你无组织无纪律。你说,你要跟贫下中农和知识青年打成一片。我知道你父亲在部队里当大官,你是天不拍地不怕的。我们是坐着一架牛车去的,我赶车,你坐在车上。还记得那头名叫赤目糊的老牛吗?它的眼睛不大好,走得也很慢。你说你是第一次坐牛车,没想到这么慢。可我心里真的希望它走得很慢,这样的话,我就能够和姐多呆一会儿了。你还说,我这个赶车的咋不看着前面,背着个身子赶车。我说,老牛顺着车辙走,错不了的。其实我是想多看看姐,因为姐长得太漂亮了。记得路上姐还唱起了歌,唱的就是那首脍炙人口的苏联歌曲《山楂树》。

第一次听姐唱歌,我都惊呆了。姐的声音就像那草原上的百灵鸟一样,圆润而明亮。那时候坝头山上的林子真厚,不一会儿我就砍倒了一片。见我满头大汗,你掏出了自己的手绢给我擦汗。姐,我当时心里真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现在回忆起来,应该算是第一次从家人以外的女性那里获得的一种幸福吧。姐,还记得吗?你不让我砍白桦树。你说,白桦树那么纯洁,那么美丽,砍了太可惜了。我听姐的了,从此就再也不砍白桦树了。你那天还对我说,我这双拉琴的手砍柴有些可惜了。说完你还拉起我的手看了看,这才发现我左手的指尖都已经磨出了老茧。我对你说,这不是砍柴磨的,而是练琴磨的。你很惊讶,握着我的左手看了半天。那天晚上我们住在了坝头,大队在那里有三间房,谁来砍柴谁住。还记得吧?二队的郭家哥俩也在,郭大下巴做的莜面苦粒,你我都吃了一大碗。

那天晚上坝头很冷,我拍你冻着,把灶坑里的火烧得通红。郭家哥俩早就在另一间房里睡了,我和你一直聊到半夜。我知道你家姐四个,你是老二。你也知道了,我家哥四个,我是老大。可能因为你我的父母都是军人吧,我们谈得很投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我还记得,姐那天给我讲了《一双绣花鞋》的故事,虽说我胆子不小,但姐的故事还是听得我毛骨悚然,左顾右盼。因为屋里的被子是公用的,你我都嫌脏。那一夜我和姐就穿着衣服睡了,一个睡在炕头,一个睡在炕梢,那一夜你我睡得都很香甜。姐,你说那年月一男一女咋就敢在一个炕上睡呢。这事要是搁在现在,姐准吃亏了。现在想起来,姐的胆子还真大,敢跟我一个人去坝头,那里可是能够冻死人的地方啊。姐也不怕脏,也不嫌累,我真的很佩服姐。有时候我也瞎想,是不是姐喜欢我才陪我去砍柴的呢?

姐,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喝酒的情景吗?那些天邹医生和其他两位医生去大河西抢救病人,你一个人留在队里值班。你早上对我说,晚上让我到你那里去,我们一起做饭吃。我问你想吃啥。你说,要是能炖只鸡吃就好了。我说,这事好办,就交给我吧。收工后我就去了你的房间,你已经把炉火烧得很旺。我拎着一只大公鸡进了屋,你问我哪里买的 还要给我钱。我说不用了,你还不高兴。你说我们知青没有钱,你们还有津贴费,这只鸡应该你花钱买。姐,现在我告诉你吧,咱当年吃的那只大公鸡是我在河槽子偷的,咱俩谁也不用花钱。当年不告诉你,是怕你说我,瞧不起我。姐,那年月知青偷鸡是常事,这都是苦日子给逼出来的。如果再揭不开锅,想吃鸡咱就得抢了。我要是衣食无忧,酒足饭饱,谁还有心思去偷只鸡吃,那不丢死人了。炖鸡的时候,我开始练琴,你问我能不能拉支其它的曲子。我说,老师说了,除了练习曲和独奏曲,不要拉一般的曲子。你说,有那么讲究吗? 拉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给你听听。我回去找来了《歌曲》杂志,看着简谱拉了起来。拉到第二遍的时候,你就跟着唱了。结果还招来了一群老乡,围着窗户探头探脑。我记得姐还唱了《喀秋莎》、《小路》和《山楂树》。现在想起来,姐的歌声跟彭丽媛的声音差不多,真的很动听。姐要是赶上现在这年月,肯定可以成为一个明星,那我也就是姐最忠实的粉丝了。

鸡炖熟了,你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放进口中,烫得你又吐了出来。我大笑起来,笑得很开心。你却冷不防推了我一把,我摔倒了,鼻子碰在桌子角上,鲜血直流。你顿时慌了,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打开卫生箱为我包扎。现在我一摸到鼻梁上的这块伤疤,就想起了姐。真的感谢姐,你给我留下了一生的念相。包扎好后你问我疼不疼。我说,有酒喝就不疼了。你转身去了小卖部,买了一瓶二锅头回来。那时候我们知青还喝不起二锅头,净喝薯干酒了。见了二锅头,我心花怒放,伤口也不疼了。记的吧,姐,你那时候不会喝酒,是我劝你喝的。我说,我鼻子疼,你陪我喝酒就不疼了。你说那好吧,今天就破例了。记得陪我喝了三盅后,姐的脸上就泛起了红晕,话也多了,随后姐又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记得你唱的是那首充满深情的《红莓花儿开》。当时我还不大熟悉这首歌,只是听你唱。后来你把我拉到你的身边,打开《歌曲》杂志,让我看歌本。这是我第一次离姐这么近,我不好意思,但心里却美滋滋的。姐,我跟你说实话吧,当年我在你身边看歌本的时候,一直在偷看你那高低起伏的胸。你那高挺而丰满的胸,在女人中是不多见的。我也听到了你的呼吸声,均匀而清晰。我也曾偷看了你的脖子和耳朵,你的皮肤白皙而光滑。后来我的举动还是被你发现了,你问我看什么呢?我说,看歌本呢。你把歌本合上,让我拉这支曲子。我笑了,向你坦白说,姐,我看你呢。今天姐喝了酒,更好看了。你故作生气地说,好看的脸蛋能出大米吗?看歌本!给我伴奏!离开你的房间已经是半夜了,我真的不想走。你从书包里掏出一把黑枣,塞到我手里,劝我回去。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你的房间,走到院子里回头看了看,却发现你还站在窗前。你向我摆着手,示意我回去吧。我怏怏不乐地走出院子,但没走多远我就回来了,我偷偷地趴在墙头上探望,窗前已经没有了姐的身影。姐的身影还能出现在窗前吗?我一直在等,但是我失望了。姐,你知道吗,我是等你熄了灯以后才走的。

姐,还记得你为我打针吃药的情景吗?那是71年夏天的事了,大概是刘老三家的黄酱出了问题。我吃了黄酱后当晚就上吐下泻,浑身无力,发高烧,烧得我昏沉沉的。我一连在炕上躺了三天,没吃没喝。那时你正在县城里的医疗队总部开会,听说我病了,你请假跑了回来。后来我被诊断为中毒性痢疾,再不及时治疗,恐怕命就没了。我记得很清楚,是姐亲自为我打的针,给我喂的药,把我从生命的垂危中挽救过来。姐还为我炖了鸡汤,喂我鸡汤时候,你还说,这只鸡是你花一块五买的。我一笑,心想,姐的钱花冤枉了,我要是没病,买鸡的钱咱俩还不如买酒喝呢。姐一直跟我说话,还给我讲笑话。我知道,姐在安慰我,哄我高兴呢。当时我已经不发烧了,可我还是说,姐,你摸摸我,看我还烧不烧?你中了我的计,抚摸着我的额头说,不烧了啊。我又说,好像还有点儿烧, 你就又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姐也没有识破我的伎俩。姐,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渴望得到你的抚慰,多么渴望你的手永远放在我的额头上。三天后,我的病好了,我在姐的搀扶下走出屋子。记得那天阳光格外明媚,河边的红柳生机勃勃,南坡的白桦林郁郁葱葱。你拿着脸盆、肥皂和毛巾,带我来到河边。你对我来,病了这么长时间,人都快馊了。来,脱了,我帮你好好洗一洗。第一次在姐面前光膀子,我有些不好意思。你说,你是搞医的,什么没见过?叫我赶紧脱了。姐,你知道吗?在你帮我擦洗上身的时候,虽然我有些扭扭捏捏,但我心里可美啦。后来听说你为照顾我这件事还受到了教导员的严厉批评。我问你怎么回事,你说你是请假回北京看望住院的母亲,但你却回到了小北沟。教导员说你欺骗了组织,要处分你。你却满不在乎,对教导员说,大不了我就复员回北京了。我知道,其实教导员也不敢把姐怎么样。俗话说,官大压死人,你爸是军级干部,他一个教导员算个球!差TM四级呢。

姐,还记得我为你抱打不平的情景吗?那天教导员来到我们大队,在你的房间里,当着其他几个医生的面公开批评你。我知道,他这样做,是想为他自己挽回些面子。我一直在窗外偷听。他批评你欺骗组织,生活涣散。批评你跟知青整日混在一起,丧失了一个军人应该坚守的原则。当说到你和那个大个子男知青整日鬼混,还吹拉弹唱苏修歌曲,生活作风不严谨时,你耐不住了,和教导员争辩起来。当教导员说到,那个大个子男知青不是个好东西,偷鸡摸狗,还打砸抢公社邮电局时,我急了,一步冲进屋里,指着教导员的鼻子大骂起来。教导员说,这是你们部队内部的事,叫我滚开。我说,这可是我们小北沟的地盘。你再说三道四,胡言乱语,我把他踢出小北沟。教导员急了,大骂我是个知青流氓,知青土匪,竟敢公开勾引女军人。这回我真的火了,一拳向教导员打去。教导员毕竟是军人出身,一闪身躲了过去。我抄起椅子,又向教导员的头上砸去。这时你冲了上来,医生们也冲了上来,将几近疯狂的我抱住。教导员躲到门外,大声吼叫,说我勾引女军人,就是反革命。还说我殴打军队干部,那就是现行反革命。我不示弱,拍着胸脯子说,老子是知青,从城里来到乡下,已经丢了半条命了,再丢了那半条,老子也不在乎。教导员再胡说八道,我先打了他再说。后来在你的调解下,事情才平息下来。现在想起这件事,心里很感谢姐。当时若真打了教导员,没准还真成了现行反革命。你第一次见我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有些不大适应,一时间楞在那里。姐,你知道吗,我是为了你,我比谁都了解你。你是一个纯洁而又善良的姑娘,我不能容忍教导员在众人面前侮辱你,诽谤你。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教导员本身就是个流氓,多次调戏女军人,也曾对姐粗言秽语,动手动脚,结果被姐骂了个狗血淋头。姐也知道,这个教导员最后被开除了军籍,回农村干活去了姐,我当时还真不明白,这个看上去一本正经的教导员咋就一下子变成一个流氓了?

姐,还记得你来我家看我的情景吗?71年秋天,我回到城里的家中。那天我正在院子里劈柴,你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你怎么找到的,你说是打听到的。那天我的父母都不在家,你坐在我家写字台旁的那把椅子上,我坐在你的对面。你对那张我小时候和父母的照片很感兴趣,仔细端详了半天。你问我这张照片是在哪儿照的,我说是在天津照的。你又说,我小时候长得很好看。我问,现在呢?你瞥了我一眼,抿嘴一笑。我记得很清楚,那天院子里的七八个孩子都趴在我家的窗户外,透过玻璃看你。我很不好意思,想撵他们走。你说不用,都是些还不懂事的孩子,随他们便吧。一个淘气的男孩突然打开了一扇窗户,大声喊道:大哥,这是不是你的对象啊,长得真好看,还是个女兵呢?我注意到,你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急忙跑到窗前,赶走了这群孩子。那天我们的话并不多,是不是因为那个男孩的一句话,触动了我们的心?我心中一直在想,你那次去北京探亲回来,为什么会来看我,是顺路来看看与你在坝上同甘共苦的弟弟?还是想念你的那位忠实而又充满真情的朋友?三十五年后我们大院里的孩子们聚会,那个淘气的男孩还说呢,当年有个漂亮女兵来过大哥家里,我亲眼看见的。正看得过瘾,大哥却撵我们走,真让人扫兴。姐,你看,这么多人说你漂亮,不是我一个人吹捧你吧。

记得姐临走的时候对我说,要我尽快返回坝上,说是第一批知青都选调回城了。我听了你的话,第二天就和你一起坐上了前往坝上的班车。姐,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好让我与你一起回坝上?我和你坐了两天的班车,一路上欢声笑语。笑得开心的时候,你的头还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姐,你说,那时候我们像不像一对儿热恋中的情人?担心影响军人的形象,你还脱去了军装,只穿着那件白色的衬衣。姐,你知道吗?穿着那件白色的衬衣,你那隆起的胸更加迷人。我一直在偷偷地着看,真想撕开这件该死的衬衣,看看衬衣里面的它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当你的头靠在我的肩膀时,我也曾想借机亲姐一下。可我不敢,这样做,我不就成知青流氓了吗?姐,还记得吗?在县城的那一宿,你带我混进了部队的招待所。那天我也凑巧穿了件白衬衣,你说我是你们班长。我真的有那么老吗?还是姐显得年轻?看得出,姐和招待所的人很熟。我也看得出来,值班的只顾看你了,姐把他们都迷住了。现在我终于明白,女人是能够迷住男人的,被迷住的男人就会放松警惕性。我现在就常常带着漂亮的女记者出入重要场所,只要女记者跟男保安笑一笑,有时候男保安连问都不问了。原来漂亮女人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通行证。姐,我说这些,你不介意吧?

姐,还记得我们分手的那个夜晚吗?那次咱们从城里回来不久,你就接到了复员的通知。你对我说,可能是那个教导员向上级汇报后的结果。那些日子你的心情很不好,我不知道怎样来安慰你。我只能每天来到你的房间为你拉琴,为你伴奏。对了,我知道姐爱吃鸡,又为姐偷了一只。临走的那天晚上,你约我去南坡的白桦林。我说,影响不好吧?上次教导员就说我勾引女军人,虽然我口上说不在乎,但他的这句话还是让我心有余悸。你说,这身军装都脱了,还怕什么呢?

草原上夜色苍茫,繁星点点,白桦林在风中沙沙作响,河水在夜色中静静流淌。我和你穿过村前的那条小河,来到了南坡的白桦林。你说,要走了,想再听听我的琴声。我说,去你的房间或是到我们知青屋不都可以吗?你说你今天就要在白桦林里听我拉琴。我从来都是听姐的。我知道姐最喜欢《红莓花儿开》这首歌,于是我急忙把琴托架在了脖子上。我记得很清楚,姐靠在一棵白桦树上,轻声而又充满深情地唱着:田野小河边红梅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姐,我到现在也闹不清楚,你心中的那个少年就是我吗?后来姐不唱了,我也就不拉了。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呆着。还是姐先说了话,说你要走了,问我还有什么事吗?我说,没啥事了,还劝你心情要好些。你说,你倒不在乎复员的事,你父亲已经为你安排好了,回到北京当警察。我问姐为啥心情还不好。你有些不耐烦,让我说话声大一些,离你近一些。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你的面前。你说,你不想离开这美丽的草原。我说,我在这里扎根一辈子呢,你随时都可以来看看嘛。你说,我也会选调回城的。我说,不管我到哪里,我可以去北京找姐,一起来看草原啊。你笑了,又慢慢地走上前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我。姐,我今天都还记的你那深情而又充满渴望的眼神。你那高挺的胸就在我的眼前,平时我是多么渴望看到它们,多么渴望抚慰它们,甚至多么渴望亲吻它们。可是今天我真的不敢。姐,我不是流氓,我也不会勾引女军人,我只不过是一个要在农村生活一辈子的知青。我们相持了很久。你终于抬起头来,望着天上的星星说,我们回去吧。我说,不再呆会儿了?你说,就这么呆着?我说,嗯。你笑了,捋了捋头发对我说,傻小子,回去吧。后来姐在路上还感谢了我呢,说在小北沟的日子令你终生难忘,我的琴声也给你带来了无穷的快乐。现在回想起那天晚上,我真的很后悔。姐,我平时胆儿挺大的,连公社邮电局我说砸就砸了。你说那天晚上我的胆儿咋就那么小呢。姐的前胸都撞到我的胸口上了,我咋就不知道抱抱你呢。当时真敢抱了姐,我想姐也是不会拒绝的。

第二天,你是坐吉普车走的,我送你到了村口。姐,你知道吗?你走后的那个晚上,我又去了你的房间,你的被褥已经没有了,只有邹医生一个人在看书。邹医生是结了婚的人,她似乎看出了我心思。她对我说,你会给我来信的。姐,你离开我的那个夜晚,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回到知青屋,我看什么都不顺眼。我无法忍受离开你的痛苦,我也无法忍耐离开你的寂寞,我甚至不想再继续生活下去了。姐,你知道我能喝酒,也没有醉过,但那晚我醉了,而且醉的不省人事。第二天中午醒来,我看什么都不顺眼,迷茫中我砸碎了屋里所有的东西。当我举起那把提琴的时候,我犹豫了,因为看到那把提琴,我就想起了姐。

姐,还记得我去北京看你的情景吗?你走后不久我就收到了你的来信,知道你已经回到北京,到政法干校读书去了。72年我终于拿到了入伍通知书,洋洋得意的我立刻去了北京,想在姐面前显摆显摆。来到政法干校就找到了你。我对你说,姐,我当兵了,你说,好啊,我穿上军装,一定会显得更加精神。你还问我,还拉琴吗?我说,当兵了,就不想去京剧团了。我问你还唱歌吗?你说,不怎么唱了。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姐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开朗了,但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姐请我在食堂吃的饭,饭后回到了姐的宿舍。我见姐的床上有件正在编织的毛衣,问姐这毛衣是给谁织的。你说,给我姐夫织的。我一愣,随口问,姐结婚了?你说,快了。我问,姐,你咋这么快就结婚了。你说你父亲去世了,家里都是女孩,你母亲希望你早点儿结婚,家里也好有个帮手。我问,姐夫是干什么的?你说他也是个警察。姐,现在我跟你说实话吧。听说你嫁人了,我当时心里酸溜溜的。我真不愿意姐嫁给别人。可是我心里也明白,姐也不能嫁给我。

不久我就去广州当兵了,后来复原回到了家乡,九十年代初又公派来到美国,以后也就一直没有和姐联系。去年倒是和邹医生联系上了。她说前几年你们还保持联系,现在也断了。我只知道姐后来生了两个女儿,其中一个来到美国留学。又听说姐也来美国了,为你的女儿看孩子。姐,我现在也在美国,为中央电视台报道体育新闻呢。

姐,我想我们的故事经过改编后,会比《山楂树之恋》更纯洁,更浪漫,更感人,更有希望。姐,你看这么编行吗?就说那个教导员在找你谈入党转正问题时借机对你动手动脚,我知道此事后把教导员打成了重伤。后来我被定性为现行反革命,判处有期徒刑20年。是姐送我到监狱的,也是姐常来监狱看我的,也是姐替我保存那把提琴的。五年后,姐结婚了。姐告诉我这个消息后,我从此一蹶不振。姐在外面为我游说,我终于在15年后得以平反。由于监狱中恶劣的环境,我得了类风湿。姐接我出狱的那一天,我已经站不起来了。是姐为我买了轮椅,推我出的狱,也是姐推着我来到坝上的。我们又走进了那片白桦林,姐还带来了我的那把琴。但此时此刻,我那骨节肿胀的食指已经不能再拉琴了。我忍着痛苦,艰难地用双手的拇指为姐弹琴。姐泪流满面,又唱起了那首《红梅花儿开》。白桦林中只有我和姐,画面在姐的歌声中定格。姐,你看,经我这么改编,是不是比《山楂树之恋》更好看?我看咱们的故事就叫做《白桦树之恋》吧。可是到现在我也没闹明白,我和姐的那一段往事算是“恋”吗?姐爱唱歌,不行就叫做《白桦树之歌》。我经常做梦,或者叫做《白桦树之梦》。不管怎么个叫法,都离不开“白桦树”三个字,因为我知道,姐最喜欢白桦树。

姐,虽然我们的故事也是个悲剧,但这个悲剧中的男女主人公还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姐,你明年就62岁了,我也就60岁了。人生说过去就过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姐。如果能见到姐,我一定不犹豫了,我一定要好好抱抱姐。要是能早点儿找到姐该多好。

姐,你在哪里呢?你看《山楂树之恋》了吗?

田野2010年11月5日于马里兰州拉海姆市

发表时间:2010-11-7 22: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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