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德克萨斯州距离路易斯安那州边境大约30公里的地方，坐落着一个名叫维德的城市。虽然维德只是一个万余人口的小城， 但它却在美国无人不晓，远近闻名。不过维德的这个名不是名标青史的名 而是臭名昭著的名。因为维德曾被美国人誉为“种族歧视的最后堡垒”。即到了21世纪的今天，维德的部分白人仍然不愿意与黑人们居住在一起。

１９９５年夏季，我去离维德不远的博玛市看望一个美国朋友，他曾带我来到维德小城买东西。记得当时他对我说，维德是个种族歧视很严重的城市，至今还没有一个黑人可以在这个城市居住下来。我问，那我们中国人呢？他说，维德的种族歧视主要是针对黑人。你们中国人在这里定居是没有问题的。他还告诉我，维德有一家中餐馆，还有一家韩国人开到花店。后来我就一直关注着维德小城。记得有一次两个黑人家庭试图搬进维德居住，美国一家电视台还为此进行了现场直播。他们去找工，老板就说不中。他们去租公寓，公寓就说没有空房，最好到别处去。他们去住旅馆，旅馆就说客满。他们去餐馆吃饭，餐馆就说打烊关店。他们去商店，商店就说查账盘点。他们去加油站，加油站的老板就说加油器不转。美国保护私人财产，老板有权保护自己的利益。这两个黑人家庭在维德四处碰壁，结果三天后不得不离开了维德小城。后来又了解到，维德还是美国百余个冠名为“日落城”之一的城市。所谓“日落城'是美国种族歧视的一种具体表现形式，即白人在其居住的城市或社区悬挂“日落城（sundown town）”的牌子或标语，意为太阳下山后，黑人将被禁止进入白人居住区。随着美国反种族歧视法的建立和完善，“日落城”才在美国逐渐衰落。一个名叫约翰的非裔老人回忆说，40多年前，他与几个黑人朋友驾车出游，在维德附近爆了胎。一个白人警察赶来，对他们说：你们最好早些滚开。我一会儿还要回来，不希望再次看见你们。滚吧！由此可见，不仅仅是维德的白人居民歧视黑人，白人警察也是如此。另外维德还被称作三K党的天堂。上世纪中叶，三Ｋ党经常在维德举行大型集会，并大量吸引当地居民加入三Ｋ党。美国政府于１９９３年修改种族隔离法的年限，几个黑人家庭借机搬来维德的公共社区居住，结果遭到了三Ｋ党的强烈反对。三Ｋ党在维德举行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结果这几个黑人家庭最终也不得不一走了之。维德小城从此在美国几乎家喻户晓，人们普遍认为维德是一个到处弥漫着种族歧视硝烟的城市。黑人们也经常被告知，经过维德时要小心，因为你随时都有被阻止进入或遭遇骚扰的可能。

2010年4月24日，我驾车经过维德。已经有十五年没有来过这个小城了，它还是原来的那个对黑人充满敌意的小城吗?我带疑问驶进了这个小城。在一个加油站加油的时候，我与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白人小伙子聊了一会儿。白人小伙子说，现在不同了，我们学校已经来了几名黑人学生。学校张贴的宣传画也有黑人女孩的头像。对于我来说，我不反对与黑人居住在一起。从加油站出来，我沿着维德的主街行驶，又去超市买了水，但却一直没有发现黑人的身影。那家中餐馆还在，但换了名字，现在的名字叫“兴隆＂，我不由得想起了家乡的兴隆县。我一直有一个习惯，也可以说是一种爱好。在美国旅行，到了州府，要看州府大厦。到了城市，也一定要看看市政厅。在美国，政府部门都是对外开放的，是可以参观的。赶巧了，你还可以见到州长或市长呢。１９９４年我到密西西比州的首府杰克逊出差，傍晚时分去州府大厦参观，碰巧州长还没有下班。参观之余，州长还与我合影，并让我坐在了州长的位子上，州长和秘书则站在我的两边，我俨然成了一位大人物。

我在寻找维德市政厅时遇到了些麻烦，可能小城市里的美国人大多不怎么关心政治。我问了几个路人，竟然都不知道维德的市政府在哪里。又问了几个路人，其中一个告诉了我市警察局的地址。我寻思，找到警察局，也就会找到市政府了。来到警察局询问市政府所在地，一个胖警察指指对面说，就在那里。我看了看说，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警察又指了指，我还是没看见。于是警察带我来到警察局对面的一排木板房前，说，今天是星期六，政府休息。我这才看清木板房前的告示，敢情这木板房就是市政府！怪不得我有眼不识“泰山”。走南闯北几十年，中国的，外国的，市政府见了不少。今天见了维德的板房市政府，也算是让我大开眼界。我对警察说，维德的市政府就是这个样子？还不如中国汶川地震的防震棚呢？警察耸耸肩膀，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既然来了，就留个影吧。这个热情的警察也不拍麻烦，前后左右为我照了十几张，我也只好不停地说，谢谢。谢谢……接下来我与警察聊了聊。他说，现在维德的绝大数居民没有种族歧视，而且现在居住在维德的市民也没有一个三Ｋ党的成员。市长也在采取积极的措施，吸引黑人前来定居，试图改变这个城市在美国人心中的不良印象。但我们也不可否认，种族歧视的残渣余孽还在，不愿意与黑人一起居住，一起吃饭的还大有人在。这些人只不过改变了过去那种激进和公开的态度，而是采取了回避和躲避的态度。

离开维德小城时天色已晚，德克萨斯州白天的酷热已经散去。风从车窗外吹进来，舒适而惬意。后视镜里，维德小城的灯光越来越远。前方的路笔直而平坦，西边的天遥远而暗淡。什么时候能够再来维德小城？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那时候的维德小城一定不再是美国种族歧视的最后堡垒，而是一座多民族融合在一起的和谐都市。再见，维德小城。

２０１０年５月１６日于休斯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