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二处广播站那是相当红火的。这么说你们可能不信,但至少我自己是这么感觉和定性的。

之所以说它红火,首先是声音大。当时使用的是上海广播器材厂产的2X275扩音机,我们把1025W高音喇叭挂在很高很高的木杆上,除去线路损耗和变压器损耗,基本就是满负荷播出。

其次是技术力量强。我们有糜π,人家那无线电技术在呼中区范围内也得说是高手,还有马匪和我,虽没有糜π手艺好,但近朱者赤,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屁股后面别着“三大件”的“技术人员”,所以我们的设备总是处于完好状态。

再者是我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二处在呼源北部,河南边是呼源林场,经常刮的小北风让二处喇叭发出的声音连绵不断地传到了呼源,在呼源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二处的声音,但二处却从来也听不到呼源声音。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我们花点钱还算比较方便,每逢出差的时候,总能买点电阻电容晶体管之类的零件,和一些业务书刊以及经常用的唱片,回来报销不算很困难,那时唱片是播出文艺节目的主要来源。

说到唱片,就想起了和唱片有关,准确的说是和一张《哀乐》唱片有关的倒霉事。

76年夏季,我和马匪出差到哈尔滨,照例采购了一些电阻电容晶体管之类的东西后,又来到唱片商店准备买一些唱片。在挑选唱片的时候,发现有礼仪用的什么《进行曲》唱片就挑了几张,无意间发现那里还有《哀乐》唱片,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攒缀马匪“买一张吧?” 马匪点点头后,我们就买上了这片三毛六一张的薄膜唱片——《哀乐》。

回来后找到管钱的外号叫“吴劳保”的领导——吴主任,报销费用。“吴劳保”见购货清单里有一张《哀乐》唱片,深为恼怒:“你们是吃饱了撑的吧?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吧?买这个东西干什么?”

马匪见状赶紧小心翼翼的解释:“吴主任,也许以后留着有用,再说,不就是三毛六吗?”

吴劳保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三毛六怎么了?这不是钱多少的事!我问你,你买这个准备给谁用?你说!”

吴劳保这一发火,马匪和我不敢再搭茬了。吴劳保用眼睛盯着我们两个脸好像不认识似地扫视了一会,然后把目光收回落在了单据上,狠狠的签下了名字,随手把单据用力抛给了我们,我们从地上捡起单据灰溜溜的低头走开了。

买了一张《哀乐》唱片,没想到回来后挨了一顿臭训,让我们好生悲哀。

几个月后的一天上午,这一天特好记,是99号。上面来通知了,说是下午4点有重要广播。到了下午4点,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男播音员用低沉的语调报道了让中国人感到天塌地陷的消息——老人家去世了!

他老人家去世不同于前不久去世的老周和老朱,那是皇帝驾崩!上面来通知了,不能搞娱乐活动,不能播放音乐,当然更不能嬉皮笑脸,各地要设灵堂悼念。二处不能免俗,也在二处俱乐部设立了灵堂。老人家巨大的画像摆在台上,周边摆满了白花花的花圈,看着就很庄严,但静悄悄的灵堂里又觉得缺少点什么,我们顿时想到了张让我们好生悲哀的《哀乐》唱片,找出来,用俱乐部里现成的音响播放哀乐,顿时,灵堂里气氛够味了,庄严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几分肃穆!灵堂内泪流量增加了好几成,那些前来悼念老人家的、朴实又虔诚的子民们想不落泪都难!

我和马匪也是老人家的子民,自然也难受。但与别人稍微有些不同的是,我们在暗地里沾沾自喜:“切!吴劳保还训咱们呢!怎么样?这回用上了吧?别的单位谁趁这个东西呀?!”

确实,当时全呼中区哪个单位也没有这个唱片。二处的这张《哀乐》唱片那是蝎子拉屎——独份(毒粪)!我们能不自豪吗?能不乐(老天作证嗷,这个“乐”可不是因为老毛去世才乐的)吗?

得知二处播放这个唱片后,呼中区广播站派人带着大磁带录影机来到二处,录制了哀乐回去使用了,区里的灵堂也庄严加肃穆了。紧接着呼源林场,苍山林场,雄关林场等单位都来到二处复制哀乐了,这些单位的灵堂也庄严加肃穆了!

都说做人要喜怒不形于色,可那时候少不省事的我们还不懂这个硬道理。见到于书记和吴劳保等二处的党政领导来俱乐部悼念了,我们俩站在门口笑嘻嘻的迎接领导的到来,于书记见状皱了皱眉头过去了,吴劳保上前质问“你们笑什么?这是什么日子你们知道不?还不严肃点!”

我们洋洋自得又有点自豪的对吴劳保说:“吴主任,怎么样啊?为这张唱片你还训我们,哼~~这不是用上了吗?”

吴主任一听这话,又发了雷霆之怒:“啊!?你们知道有这一天?这可了不得,这可了不得!好啊!你们等着,你们等着!”

领导进去了,我们俩傻眼了。知道老人家会去世,这是天大的罪过,这要不是政治犯还什么是政治犯?这下我们又转为悲哀了!

好在,于书记和吴劳保都不是那种整人的领导,这事说说也就过去了,过后没有拿我们当政治犯处理,据说(我们听别人说的)区里有关领导还为此表扬二处广播站办得好,至少资料很全,像个广播站的样子。

此后,二处广播站的大喇叭依旧声音嘹亮,北风依旧压倒南风,声音依旧能飘过小河传到呼源。

 

 

【老人家最后一次接见外宾,可能也是我们为他准备唱片的时候】

 

 

版权:承德知青网、 燕山老妖 时间: 2009-12-10 16:0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