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日子一下有了点亮光。见不到苏大红那些人,我心中增添了安全感。众人知道我俩处境艰难,纷纷伸出热情之手。于是,我和晴子暂时就不必为饱腹发愁了。晴子毕竟是个孩子,舞蹈和音乐让她着迷,她的天赋和基本功得到了最快的发挥及恢复,她成了队里的主演,小小宣传队破天荒地排了芭蕾舞剧《白毛女》的选场。而我则是硬打鸭子上架,跳了大春。

我的基本功不行,回家后晴子就逼我压腿下腰。我有些烦,觉得她太认真了。我说:“晴子,你以为我们会登台演出吗?”

“为什么不会呢。”晴子脱去外衣,穿着背心短裤练。

“小心着凉。”我说。

“我怕撕了衣服。这么也利索。”晴子把一条腿举起来。

“可我还想拉小提琴。”我不想让她扫兴,到嘴边的话变了内容。我也要学老四着要变成大人,“让他们再找一个大春好啦,我跳不好。”

“不可以,不可以,我只要你跳大春。”晴子将玉腿直直地放在我的肩头,“你要是不跳,我也不跳了。”

“可我跳得实在太费劲,我跳不起来。”我说的是实话。

“我们一起练就是了。哥,我从小就喜欢跳舞,那时我常常做梦,梦见我的头上有许多灯光,台下有许多观众,还有鲜花和掌声……可是,从梦中醒来,看到的,依然是妈妈紧锁的眉头,听到的,是妈妈干咳的声音。那时,我曾觉得我是天下最不幸的人,也许,我一生都要在小山村里度过了。那里,只有庄稼地,还有羊群,没准儿我会当上生产队的羊馆,高兴时,在山洼野草中跳舞给羊看……”

“你在小山村里生活过很长时间吗?”

“妈妈下放,我就随妈妈到了乡下。那里的日子好苦,我们住的房,原先是生产队的羊圈,味儿很难闻。但没有办法,妈妈在那里是被监督劳动的。”

“为什么?”

“她是右派。她原先是老师,教日语。她给校长提意见,后来就成了右派。还有,我的爸爸是日本人,妈妈就被怀疑是特务。还问我电台藏在哪里。”

“噢,你命好苦。”

“妈妈鼓励我,说不要失去信心,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也一定会站在舞台上,得到鲜花和掌声。所以,当我去我爸爸那的时候,妈妈捎去的话是,一定要让女儿学跳舞,还要跳芭蕾舞……”

我轻轻地从肩头拿下晴子的腿,并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因为我不想伤害晴子。倘若我坚持不跳大春,那就等于伤害她。往下我一招一式地与晴子练,应该说从那开始我的舞技大有长劲,以致于老四等人直喊先前上了当,还以为我真不会跳舞。我也不去解释什么,只管与晴子认真地排练。这当中,晴子要我将舞蹈的编排做些改变,她要增加诸如托举这种高难动作。这对我有点困难,因为自运动开始以来,人们的思想其实变得越来越守旧,连男女跳交谊舞都被批为封资修的东西。若在舞台上来大托举,肯定会遭到一些人的批判的。再就是我也不好意思,托举时男演员必然要接触女演员的身体,而大托举,毫无疑问得碰到女性的神圣之处。尽管我与晴子之间已经不再有忌讳,但在众目暌暌之下的这种表演,我还是感到难为情。老四是行家,知道了晴子的想法,很兴奋,搓着手对我和晴子说:“太好啦,太好啦。就按晴子说的改吧,相信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不行,我,我举不动她。”我说。

“傻瓜,这么好的事你不干,要不我举。”胖子说。

“别胡闹,老八,都练到这会儿了,加上这些动作,就锦上添花了。”老四很认真地说。

“你们别说了,我哥他会同意的。”晴子对众人很有信心的说。

我猜不出她会用什么办法让我同意。再回到家里,当我一个人正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晴子从楼道里悄悄推门进来。她身穿薄得有些透明的衣裤,衣裤的边角都剪碎,头发披散于肩头,看这造型,便知是未来台上的喜儿。这“喜儿”见了我,先是一惊,后是一喜,随后就扑到我的怀中。我情不自禁地起身与她舞到一起,并不由自主地轻轻抚着她那饱经风霜的身体。此刻喜儿无限往事萦怀,悲从中来,身体腾空,怒指上苍。我双臂随之力量大增,猛然将其举起。如此反复数次,我亦感到一种令人震撼的情感被表现出来。当我俩平静下来后,晴子问:“哥,你说刚才那一段舞好不好?”

“当然好。”

“我被托起,美不美?”

“美极了。”

“那为什么不愿意演?”

“我,我只想……不愿意……”

“哥,我有点明白你的心了。”晴子用双臂搂住我的脖子,双脚像似跳芭蕾一般立直,两条腿笔直笔直,小腹紧绷,胸部极富禅性地突起,与我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她扬着脸,张开小嘴,无言地等待着。我知道我又被她征服了。我低头深情地吻她,她在热烈地迎接的同时,两只小手小老鼠般地在我的身上爬来爬去,搞得我好痒好痒。我有些难以控制,不由地将她抱到床上,隔着单薄的衣衫,我欲亲吻她的每一个部位。晴子好像也痒了一阵,然后就平静下来。她小声说不要把服装弄皱了,就坐起轻轻地将喜儿的衣衫一点点脱下。我的眼睛放出光。真的,我都能觉出来。那就像看水墨丹青高手在做画,先是一片朦胧,但忽然就令人眼睛一亮心头一震,原来那精彩之处已经夺目而出。晴子看了我一眼,忽然就羞涩就胆怯,光润如玉的身子随之缩成一团。

“哥呀,我有点怕。”晴子说。

“不怕,不怕。”我壮着胆说。

“那好吧,哥,我知道你最希望的是什么。”晴子于是慢慢地舒展开美丽的肢体,倦缩的花朵一下就开放出炫目的光彩。“来吧,可是,求你轻一点,行吗?”

“行,行。”我虽然早已箭在弦上,但却没有一点经验。没有经验让我变得笨手笨脚,但男性的直觉还是引导我朝着男女爱慕的最后一招去行动。然而,当我宽大的身躯即将晴子紧紧裹住之时,我却看到晴子的眼里旋着一汪泪水。那应该是一汪喜悦加着无奈的泪水。起码让我一下就感受到那里有着孤女的悲伤。

我的一切冲动顿时停止,寒气随之侵入心间。我四肢无力地往下一软,晴子吓得把眼睛紧紧闭上了。良久,我们结束了这次无果的缠绵,当平静地并排躺在床上。我握着晴子的手说:“晴子,你真好。”

“哥,你更好。”

“哥不好,哥欺负你。”

“我愿意。”

“愿意也不行。”

“什从时候行呢?”

“等我们有了生存的条件时。”

“那是什么时候呢?”

“我想快了。”

“快了?”晴子使劲捏着我的手指说,“到时,我再也不流泪了,你放心吧。”

晴子真是精透了,她竟然看穿了我的心思。我暗暗庆幸,幸亏我没有将欲望进行到底,否则,这个纯真的女孩就在我手中变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