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五十万还真到落实了。这当中陆小林功不可没，当然乡里也没少下力量。孙桂英听说管钱的一位领导喜欢收藏，就跟春玲子商量，花了三千块把那六个青瓷大酒盅给买了。春玲子说要是你个人要我全白送给你。孙桂英说是乡里花钱，春玲子才收下。其实乡里哪有那份开支，那钱是孙桂英个人的。她送给那领导一对，那领导还真内行，说这是清末的，一套应该是六个。孙桂英留个心眼，说眼下就找到这俩，回头我再给您掏弄。那领导乐坏了，收好瓷碗立刻就打电话把钱批了。送瓷碗这事是孙桂英自己一个人去的，陆小林那头则负责请他的哥们吃饭还买了纪念品还有名牌西装。孙桂英当着老焦的面对陆小林说我们也得谢谢你呀。陆小林说我就不必了，要不是从你们乡长远考虑，我都不愿意帮你们送礼，万一出差头不合算。孙桂英说这点你一百个一千个放心，出了啥漏子我顶着，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陆小林说那就好那就好。说话说得很平静，没有了先前当着孙桂英面就兴奋的表情。老焦忍不住说这事落地了，也该把你俩自己的事弄稳妥了，我就告辞了。孙桂英没急着表态，她要听陆小林咋说。陆小林说我俩的事不忙，我这阵子单位的事特多，你们乡里的工作也够紧张，过一段再说吧。说罢还就走了。孙桂英心里这叫不是滋味，看来陆小林是下了决心了。老焦说你看看他怎么还不着急了，我这么大岁数都着急，你们咋能不着急。孙桂英问你俩啥时办喜事。老焦说我再动员陆小林，我们一对老家伙，你们一对年青人，咱同一天办。孙桂英说甭管我们你俩先办，我给春玲子当伴娘。老焦说那不中，那么着我们也不办。孙桂英要末说你先去办事吧，你先去趟监狱再找杨主席……

老焦找到杨主席，说王庆他妈求我去看王庆了，王庆想早点出来，让你想法呢。杨主席眉头皱成一条僵虫，说他又赌博又诈骗我有啥法。老焦说他还说想立功赎罪交待更多的问题，让你有个思想准备。杨主席就火了，骂这个混球子，凭啥让我思想准备，我又没参与他那些烂事，我才不管呢，多关他几年才好呢。老焦一看这样只好向孙桂英交差，说按你说的我都办了，王庆确实想立功赎罪，可有些账都是他舅掌握着细底，他实在弄不大清楚。孙桂英问你和王庆咋个关系。老焦说我没关系，是春玲子跟王庆他妈有点关系，也不知从哪论的，王庆他妈得管春玲子叫姑姥姥。孙桂英乐了说那么着杨主席不也得叫嘛。老焦说可能就因为有这层关系杨主席才不愿提。孙桂英一拍大腿说中这事你办得不赖，往下没你就抓两件事，一是接着跑村村通的钱，二是抓紧把喜事办了。老焦想想说我得给你提个醒了，也不能全怪人家老陆有看法，你来乡里这才多少日子，咋说话啥的都变得跟我们一样了。孙桂英一愣问变了吗。老焦说变了，变得粗啦啦的，兴许老陆接受不了。孙桂英说我觉得还变得不够，管他接受不接受。老焦说可是老陆身边小姑娘不少呀。孙桂英说随他便你别说了，我去找春玲子。

春玲子一见孙桂英来了乐够呛，拉孙桂英到里屋说我掏弄来个偏方治尿多，吃煮猪脬泡。孙桂英说猪脬泡先放放我有个事求你。就说了现在需要让王庆他娘出面找杨主席如何如何。春玲子听了说这个好办但得找大眼皮媳妇，我是从她那跟王庆他娘论到一块的，只要大眼皮媳妇一出马，事情准能办成。孙桂英一听腿裆就疼，说还得去老鸹梢子咋着。春玲子说你今天来着了，任大强娶儿媳妇，大眼皮俩口子昨天就来了。孙桂英说那咱赶紧去找她。春玲子带她就去任大强家，一看酒席一悠一悠还开着呢。这山里办席论“悠”，一悠有八桌的也有十桌二十桌的，任大强是村长，他又好交，少办不了，还赶上冬闲，村里村外的人都来。他没想到孙桂英会来，一看来了也乐坏了，只是舌头早就不好使了，说你能来我太太太太高兴了，往下上刀山下火海全全全全全凭你一句话。孙桂英笑了说你快歇着吧，别喝出了脑血栓，接着赶紧掏钱随礼，大强还不让，说你能来就给我增了大大大大光，哪还能让你出钱。孙桂英说我不是给你我是给大侄子的。这么一说，大强只好收了。随后就得喝酒，春玲子说喜酒不能不喝，你喝着我去找人。这一找可费劲了，孙桂英都喝迷乎了，春玲子才把大眼皮两口子找来，春玲子说这俩人猫个地方打麻将，可难找了。大眼皮问啥事呀找我。孙桂英说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肿消了没有。大眼皮说这几天她犯了肩肘炎，胳膊抬不起来，把我给救了。大眼皮媳妇眼珠通红说多谢你啦李乡长，你找他没我啥勾当我忙去啦。说完转身还就走了。孙桂英喊你忙啥我找的就是你。春玲子就撵出去。大眼皮说乡长呀你前些天帮她，今天帮帮我吧。孙桂英问帮你啥。大眼皮说这败家的娘们一沾麻将不要命，连着干了一天一宿了，一口大肥猪钱全让她给输了。孙桂英一愣问那你是干啥的。大眼皮说我要不管，就得输两口猪。孙桂英心里暗叫坏啦坏啦，净顾着修道啥的，没下力抓赌钱。她喝了一杯茶，等春玲子把人拽回来，捋捋头发问，我对你咋样啊？

好呗。

好呗，咋见面就跑？

那边开着局呢，我得捞回来。

回不来啦，我就来整这事的。

妈呀，那可白搭我一头猪了。

一头猪？还得罚一头呢！

要猪没有，要命有一条。

你在这反省着，看我高兴不?兴再说。

孙桂英给派出所打完电话，就拽上任大强和村干部就去抓赌。她不敢放一个村干部走，她估计大强他们可能都跟着玩。最近这阵子赌博风又有点厉害了。一是手里都点钱，二是也有闲空。但值得庆幸的是南边的六合彩啥的还没传过来。不过这会儿这里麻将玩的钱也比以前翻番，玩得也都红眼，而且不避讳干部和外人。因此，孙桂英他们到了个屋里，屋里烟气腾腾，有人瞥了一眼，还说领导来啦，一小会儿给你们腾地方。任大强嘴里直喘粗气，骂没看见乡长来了吗，还不收了。孙桂英说不忙不忙接着玩吧。那些人说是呢又不是警察没事。过了一阵警察来了，一窝端。端完了几个女的关屋里男的蹲院外。女的说我们没瘾我们就是屁股沉，来串门子不愿意走。派出所所长过来说，那可就罚了。孙桂英小声问罚多少。所长说二百到两千。春玲子说那可揍了，这年没法过了。孙桂英说你管男的我管女的吧。孙桂英问你们是愿打还是愿罚。女的全部回答愿打不愿罚。孙桂英说那好吧你们不是屁股沉吗，全都坐地上冰着，不冰拉稀谁也别想回家，看往后屁股还沉不。几个女的乐了，噔噔大屁股一沉就坐地上，坐下还说这地也不凉，啥时能冰拉稀，不如喝冷水来得快。看看院外处理的差不多了，春玲子使个眼色，她们就都叫肚子拧劲痛啦要拉裤兜子里啦。孙桂英摆摆手说快起来，春玲子说还不谢谢下回再抓住可没这政策了。女人们说声谢啦，拍拍屁股一溜烟跑了。

回到大强家，孙桂英照猫画虎问大眼皮媳妇说你是认打还是认罚，她以为一样能行。不料大眼皮媳妇啥都不认还贼横，说别看你上回帮了我，可这回你早不管晚不管，偏等我输了一头猪了你管，我就不服。孙桂英一下子就气得不知咋弄她好，而且警察都走了，好像没有能震住她的人了。春玲子一看要不好，就帮着说赌钱的女的不是认打就是认罚，你凭啥啥都不让，你比旁人多点啥咋的。大眼皮媳妇说对对我也一个屁股两个咂儿（乳房），可我就是啥都不认，看能把我咋着。大眼皮在一旁说对看能把咱咋着。孙桂英火冒三丈，就看任大强，说你这的人就这么难整，横竖不吃呀。大强就嘿嘿笑道您别生气这事我有责任，都怪好平时管教不严。大眼皮—看这场面，就得意了，哼了一声说自己满身屎还管旁人，他们平时耍钱谁管他们，你有能耐管了他们，我们就服你。这一下把窗户纸给捅破了，任大强和村干部想笑笑不出来，都木呆呆钉在原处。春玲子说要不这事咱回头再说，今天是人家的好日子。

孙桂英摆摆手说今天确实是好日子，我想这好日子是来之不易的，你们说对不对。大强这时酒劲过去了，说乡长说得对极啦，搁以前谁家有这日子。大眼皮说那倒是呀，我十岁以前都没穿过裤子，坐哪都磨肉。春玲子说咋没把你卵子磨没了。大眼皮说磨没了更省事，省着我跟这老娘们操心。大眼皮媳妇说啥你操心，早先你拉选票，我为谁操心来着，白搭我好几口猪，我说啥了。大眼皮说我那是为啥，还不是对村干部有意见，他们又挣工资又耍钱，好事都让他们占了，我心里不服。任大强受不了啦说那都是过去的事，自打孙乡长去看你以后，我们干得咋样，你说个公道话。大眼皮说说公道话这阵子干得不赖，麻将也不咋打了，可咱村耍钱的风儿弄成这熊样，谁负责。就把大强等人给问住了。孙桂英说是啊咋不吭气啦，你们不能白拿工资呀，那么着在群众心里还有啥威信。大强说好好今天真是好日子，孙乡长不光给我来贺喜，还帮咱们把耍钱这难题给解决了，这么着我让罚两千，你们村干部也都自己认罚。旁人立刻说既然下决心了都就认两千。春玲子说真是好样的，人家都认了，你们咋样。大眼皮媳妇说那我就改认打。春玲子说谁打你呀。大眼皮说我打。上前朝屁股就要脚踢，他媳妇妈呀叫着捂着腚就窜高。大眼皮说那你不认打你认罚两千呀。孙桂英说我罚她给我干件事，不知愿意不愿意。大眼皮媳妇喊我恁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