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抽烟。但不是说从来没沾过烟。插队时,曾卷过老乡的旱烟。起因是锄地到地头,队长说抽根烟吧,于是男劳力几乎没有不抽的。我不会抽,也要学着卷一根,为的是歇会儿。但旱烟叶子贼呛,劲太大,我享受不了,抽一口,嗓子进了炮药似的。

那年夏天,在农业学大寨专业队扎山沟垒梯田,抓了条一米来长的蛇,胆大拎起来抡,蛇的脊椎就断了,但没死。社员用细草棍插烟袋杆里沾烟油,再捅到蛇嘴里,蛇立即抖颤命毙。据说,蛇吃烟袋油,如人吃砒霜。由此又有说,抽烟人在草地睡觉,蛇不上身。

这话很有杀伤力,连女知青也装模作样的抽一口。男知青有人已是烟民,更不必说,抽得理直气壮。除了抽老乡的旱烟,自己也买香烟,但人多时不往外掏,容易抢了。我试着抽香烟,也不行,一抽就犯迷晕、恶心,俗话说是醉烟。

有位男知青当了民办教师,学生们从家里拿烟叶给老师打溜须。由于烟种、肥料与伺候的手法不同,各家的烟味道也不相同,有好抽的有不好抽的。好抽的绵软不呛人,颜色金黄。有一家的烟叶里还掺有碧绿的碎丝,是干白菜叶。这么一搭配,那烟就受欢迎。我好奇,卷一根抽几口,不错,没劲,没不良反应。我要了一点,晚上去另一个队同学那串门聊天。聊聊就坐在炕上抽,把烟灰弹在窗台上。过了一阵,闻着有糊巴味,回头一看坏了,卷在炕里的棉被冒烟了。赶紧拍,越拍烟越大。原来,棉花着火,不像纸呀木柴起火苗子,它是一点点 烟。得使劲压住,再用水,才能灭。

把人家新棉被烧了脸盆那么大个窟窿,就得赔。买了布和棉花,请房东大婶给补好。然后我想这多合不来,总共也没抽过几口烟,却惹了这麻烦。亏了那同学好说话,人家要是非要一床新被,我往哪里去弄。

打那很多年里,就是偶尔随意抽一根我也不抽。而很多男同学渐渐的都成了正式烟民,数十年后再相聚,人家都是老烟民了。大家也奇怪,说你不抽烟,怎么写小说?这话也有一定道理,男性写作者,好多人都离不开烟,且抽得很凶。鲁迅在后人的印象之一,就是点着烟抽着,很享受的与旁人交谈。

但也有极个别的情况,有一天我熬夜写小说,犯困,一着急说抽根烟提提精神吧。抽着了,接着写,结果是顾上写顾不上抽,顾上抽顾不上写。看来边抽边写边写边抽还是个技术活。咱不熟练,万一再把什么燎着,那就不是当初炕上除了一床被没别的,这屋里有书有沙发什么的,还有煤气罐,着火可不得了,赶紧打住吧。

忽然有一天,工作上有难题,还挺大,我和同事犯愁。同事本也不抽烟,却拿出一盒(田七牌),我俩一抽,还行,就抽。当然,也是好几天才抽一盒。后来工作顺当了,我俩笑了,说咱把烟戒了吧。也巧了,我俩都感冒了,感冒好了,烟也拜拜了。后来我就定下个“两不”原则:不论遇见什么场合,不论遇见什么人,都不抽。比如参加婚礼,喜烟也不抽。这么一坚持,就与烟彻底无缘了,以至怕抽烟的。开会坐哪无所谓,尽量不挨着抽烟的。

都说抽烟不好,但眼下抽烟的人没见少。特别是如今酒席场合多,又是空调,没窗户,上了桌,烟民们比着赛的抽,雅间的排风扇根本没能力把烟排净。冬天穿棉衣毛衣,一顿饭下来,回家老伴直皱眉头,衣服上都烟味。

公共场合要全面禁烟,这很好。有人说禁不了,其实不然。当年北京站禁止随地吐痰,吐一口罚五块,结果就禁住了。好多烟民,别看他在外好象一会都离不开烟,回家却立马不抽,因为老婆管得严。你看有人一边下楼一边抽,那就是在家一直憋着,出了家门,可解放了。我有个朋友无论冬夏,每天起得都早,去早市买菜啥的。开始旁人还以为他多勤快,后来发现他买菜回来也不上楼,就坐在外面抽烟,才明白敢情他是出来过烟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