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放歌

文/ 于文龙

  1968年8月,距大学校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我和另外13名同学,成为承德第一批上山下乡的知青。就因为有了那一瞬间的变化,我体验到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就因为有了那一瞬间的变化,我品尝到了社会人生百味;就为那一瞬间的变化,我也体味到了苦中有乐的甘甜。

  当年安排我们落户的具体地点是丰宁县山咀公社山咀大队。那里被称为坝上草原。现在就让我们重新走进那有风、有雪、有花、有草的日子……

五百里送牛

  8月份刚下乡,10月中旬,生产队便派了一个公差,帮收购站把一群肉牛送到张家口,全程五百里都要徒步赶运。知青无论男女,个个都是单身,有“出差”之机,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何况又是记满分,实在是美差一件。但坝上地区气候独特,可以说“早穿皮袄午穿纱”,八月下旬割地时,一早一晚都要穿棉袄,更不用说眼下的十月中下旬了,我带足了衣物,和同村的农家子弟王富、胡希武赶上39头牛登程了。这种赶运不能只赶路,还要管牛的吃喝,遇着滩上有好草,要让牛吃饱,遇上河有水要让牛喝好,看到牛的食窝,水窝都鼓起来了,才能赶路。人呢,只能早晚吃两顿热乎饭,中午只能风餐露宿,饿了吃口干粮渴了喝口滩下秋水,困了在草滩上打个盹,这样一天只能赶三四十里路。遇见河,水太凉过不去,我们就骑牛而过,个个把裤裆油得明亮。过沽源,跨张北,到了张家口北的二道边上,看到了长城,也首次遇上了“白毛风”(气温下降、风加雪一片白毛对面不见人),身上的棉衣不能御寒,冷得无法,只好把行李打开,把棉被裹在身上,把线毯像大围巾一样蒙在头上,反正为了取暖,哪顾他好看难看!由于身上的棉被、头上的线毯过于兜风,一阵大风吹来,风吹人行不能止步,眼看前边就是悬崖,真是急中生智,迅速卧倒,死死抓住柴草才免于失足。真是一阵白毛风一身冷汗,一道鬼门关。再看,路边几只“傻半斤”被白毛刮得有翅难飞,在雪地中痛苦的挣扎,我们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几只肥乎乎的飞禽在手,变成晚餐中的美味佳肴。五百里路,整整走了十三天才到张家口。交了牛,怎么也得逛一天哪,总管还真够意思,放一天假还给记工分。进市后,没钱下饭店,每人花伍角钱各自买了一只熏兔,放进挎包中,边逛边吃,大商店逛完了,动物园也去过了,挎包里也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

老汤当油吃

  我们这个点儿都是老高三,所处又是公社所在地,同校的百余名同学都分布在本公社其他大队,尤其是那些初中生,年龄都在十五、六岁,自然我们也就充当了老大哥、老大姐的角色,打架闹意见,要到我们这儿诉说,想家出来逛逛,我们这儿是光顾之地。记得有一次吃饺子,竟来了17位同学,我们就一锅一锅的煮,直到打发他们吃饱喝好、高兴返家。但随之而来问题也出现了,那就是粮食和油常常亏空。尽管知青供粮供油有国家政策,由于应酬多到秋天割地时就粮尽油绝了。1969年秋天,我们有的同学去三线出工修路,有的被抽去搞斗批改、只剩下我们三人在家收秋,有王玉璞(原贸易局组干科科长)、张长生(丰宁人大干部)。繁重的劳作不吃不行,每天每人割地四五亩,生产队里只剩点发霉的莜麦,我们借来当主食,熬土豆熬豆角只能用清水煮,熟后再撒上一把莜面借那股香味。活太累不吃肉就算了,没有一滴油怎么能行!半个月过去了实在熬不住了,张长生就从收购站要来半盆煮肉的“老汤”,每顿偷偷往菜里放一点儿,王玉璞是个大家闺秀,父亲曾是市粮食局局长,吃东西既干净又讲究,我俩不敢跟她明说,怕她吃不下,一天吃饭时,我们终于忍不住了,问她:“这菜什么味?”“好吃不?”她说:“肉味,反正挺好吃的。”尽管这样,我们也没有挑明,直到参加工作后的一次聚会中,我们才把这事当做一段笑话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