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沿津保高速西行两百余公里,过保定满城穿狼牙山区抵古易州。西陵游毕取路涞水经高碑店一线返津于路寻谒怡贤亲王陵。

涞水县志载怡贤亲王允祥陵寝位于涞水北麓东营房村此地原名水东村因有云溪水逶迤流经又称为云溪水峪。

车至涞水洗车小息,借问小童十三爷陵欲何往涞水童子莞而北指我乃守陵人之后北行十里是我家。

依指沿路北行远山渐显,冬日的阳光里小村落如影如幻云溪水踪由西向东漫行陋巷泥墙边三五农人依篱而坐懒散的阳光暖暖的沐浴着这闲散的人群。这些农人的祖上原是王陵守墓人亦满亦汉不得而知。本也是铁杆庄稼食禄而肥如今稼樯鸡豚流于耕者樵夫大概也淡忘了祖上何许人也。

绕过一排杨树林车轮在深陷的泥辙上艰难的爬行一切与中国的普通农村无二。看不见任何陵寝遗迹也感觉不到陵区中特有的肃穆。裹着太行山区严寒的冬日的风从北面山口吹来把地面上的水气凝成一片怅然的霜花在这冬日的肃杀里一缕莫可名状的怅然悄然的潜现在我的心里……

土路霍转溪桥忽见一座破败的团城颤立在这一片农舍间。青砖勾灰的门楼上匾额模糊,北东两门尚存西南两门已随岁月去了。城门呈拱型丈余高厚五尺围禁约有十亩方圆。禁中有青砖瓦房数排排列有序,墙外农舍随意而建一派自然。临北阳面的墙边遍晒着收割下来的庄稼和懒洋洋的农人,惊诧的目光望着渐近的车茫然的站起身下意识的向墙根躲去…….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站在离车最近的地方审视的看着我。我打开车门恭敬的走向老者请教怡贤亲王陵何在,老者朗声问道你们是来看十三爷陵的老陵在村东南从这门进去望南拐就看见了!边说边用手指着团城北门。

谢过老者车进北门南拐入小巷三弯两转由东门出村。从一排排巨大的柴火垛间穿行再向东,眼前豁然一亮百步外十三爷陵的神道碑赫然……   

    清王朝的十三座皇帝陵寝散布关内关外。十三这个数字素来暗蕴着神秘而怡贤亲王允祥恰恰命逢十三天数。

怡亲王爱新觉罗.允祥康熙皇帝的十三子其母敬敏皇贵妃章佳氏,野史演义为蒙古公主宝日龙梅所生。雍正朝的忠能之臣雍正八年( 1730 )病逝终年四十三岁謚为贤。雍正为此辍朝三日旨享祀太庙赐平善之地遂建陵园。

史记怡贤亲王陵为中国历代王爷陵寝中规模最大者,位于泰陵西北六十里三面环山一面向水。怡贤亲王陵坐西朝东占地六百余亩。三里神道贯穿神道碑亭火焰牌楼五孔石拱桥四柱三门牌坊平石桥华表元宝山方城明楼直至宝顶,陵区内遍植松柏六万余株。

涞水县志载这里曾经是青山葱郁绿水流连之地。而如今我惟见一片冬麦两羽寒鸦几排青杨遮僻着小小的水东村。山上植被稀疏云溪寒水几近枯竭放眼可见的只是这一片农家景象和残留的怡贤亲王陵的一处神道碑两座牌坊一对华表。青石铺就的神道已变成黄泥车道遍撒着稻壳豆秸初雪后的泥泞里混拌着牲畜的粪神道边的田里几只草鸡在觅食扇着翅咯咯的叫着。

神道东端一尊巨大的贝屭背负着高大的神道碑篆笔大书怡贤亲王之神道。神道碑亭东面新修的影壁上镂铭着旅居海外满族正黄旗后裔重修怡贤亲王神道碑亭。漫步沿神道向西行去高大的烟火牌楼跨立神道。再向西行,一对八面雕龙汉白玉华表端立在神道两边的田野里,近处神道上的汉白玉三孔石桥已经坍塌。沿着桥边的河床上乡人踏出的小径向西,一座横断神道的拦河石坝告诉我,此地曾经有过农业学大寨的一幕。远处的陵山依稀入目,当年的宝顶,方城明楼已不再见。

红日将残,西面陵山的草木斑颓的映现在着将残的余光里,几羽寒鸦鸣叫着落在神道东边的泥淖中,更增添一份凄凉。太行山暮色已浓,我站在斜阳染赤的泥泞神道上,茫然良久。

守灵人的后裔还住在这营盘变幻水东村里,高大的营墙还依然裨护在一间间农舍周围,守灵人的后裔年复一年的繁衍在这陵区里,把地面上庄稼,饲草以及一切可以搬走的万物通通搬进了自家的院子里。当年陵内万株松柏已经化做梁木,柱角,门扇乃至灰烬。只有那巨石雕就的华表,烟火牌楼实在没有用场,终于被冷落的留在荒郊中。

祖上的使命渐渐的淡忘了,祖上从龙入关时的金戈铁马冰河画角渐渐的淡忘了,满汉八旗的血统渊源渐渐淡忘了,中华民族的千古文明也渐渐的淡忘了。

我默默的环视这破败的陵萧瑟的山和这二月河笔下的圣地仰望着阴霾的天空慢慢的潜生出一种莫可名状的悲哀。哀大莫过于心死眼前的凄凉真让我心如灰烬来时的期待和凛然已在瞬间便消淡在这冬季肃杀的陵区里。 

气贯千秋的怡贤亲王十三爷陵寝已不付存在,水东村老者描述中的老陵已不付存在,祖上的一点遗留已不付存在,只留下了一群蹲坐在暖暖的阳光下懒散的守灵人的后裔,只留下那遍野的粮蔬和那只能在史书的字里行间才可见到的文明。

驱车官道,回望萧瑟的水东村,一片黄沙冬蒿的隐掩中,只见炊烟几缕,当年王气荡然无存矣!

怀着来时的肃穆,缀以方才的凄然,掬别十三爷陵寝。  

                               2009-5-13 17:18: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