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我中学时代的乐园

9月2日，在沧浪屿，夏雨提议，所有在承德长大的都要写一篇孩提时代在山庄里感到乐趣的文章。我觉得还是容易的，我中学时代就和山庄有解不开的“乐缘”。

1963年8月，我考入了“河北承德第二中学”，校址在山庄德汇门的东侧，是日本人入侵热河时盖的一片日式家属区。教室是把内部的间隔打开，一栋平房改造成四间教室，安排一个年级四个班。学校的东侧是清朝修的防洪坝和武烈河，北侧的教师宿舍紧挨着山庄的南宫墙。

在校学习课程也不象现在这样紧张，除了三门主课外，其他的课程较松，为我们有时间到山庄玩耍创造了机会。

我记得那时候的山庄，老百姓都叫离宫，除了宫殿区的大门上挂了一块匾叫“避暑山庄”（有一段时间还摘掉了）外，都以为宫殿里叫山庄，灰色的房，灰色的瓦，灰色的墙，土里土气的和农舍一样。然而离宫的叫法却十分普遍，都知道当年的皇帝，天热了就从北京到这来避暑，一呆5个多月。天凉了就离去，所以叫离宫觉得恰如其分，很少有人知道山庄是什么地方。

当时承德市的经济也和全国一样，刚刚经过了六Ｏ年的天灾人祸，经济落后，财政紧张，山庄内的维修和保护工作刚走入规划。眼下沿山庄周围２０华里的虎皮宫墙，北面山势陡峭，年久失修，大面积一段段的坍塌；挨着市区的南面，人为破坏严重，拆砖石盖房子，多处被人扒成豁口，人随便出入。山庄内涌进大量的居民和单位，秩序混乱。从小南门到万树园还修了一道高高的大墙，把山庄的湖区与山区隔开，叫了一段时间“人民公园”。一座世界上最大的皇家园林，随时都有被湮没的危险。还好，那道大墙不知什么原因后来又拆掉了，恢复了山庄的原貌。

７６年国务院副总理谷牧到承德视察时，否定了“承德市要建成现代化的工业城市”的不切实际的想法，明确指出要充分利用离宫和外八庙开发旅游资源，带动经济发展。并且提出“78年山庄必须开放”。从那以后，古老的山庄才又逐渐地得到维修和保护性恢复，焕发出她的诱人的魅力。

我们上中学时，进离宫的门票只有二分钱，一个老头拿把椅子坐在大门口，你自觉买票就买，不想买就说一声找人或者回家，老头摆摆手，就过去了。有时夏天天太热，老头就把椅子搬到德汇门外，当年苏联红军烈士纪念碑外的围墙下边乘凉，大门洞开。我想他的任务真是看大门，门不丢也就尽到责任了。话又说回来，那会谁有什么闲时间整天逛离宫，一天下来也收入不了十几元钱的门票。

时间一长，和老头混熟了，知道我们是学生，也就不管我们，随便出入。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发现了捷径，就不再走正门，而是用翻宫墙的方式（当然是不对），直接从学校过去，近了不少的路，在里面玩的时间就长了。

在山庄里，我们一年四季都有自己的乐趣。

夏天，主要项目就是游泳。中午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就带上游泳裤到山庄的东湖，那里是个天然的大游泳池，大部分都是本校的学生。

除了游泳，就是打水仗、泥仗。湖里的淤泥几十年没有清挖，有半米多深，踩在上面有的地方没到大腿根（我的个子矮）。打泥仗时，用脚一挑，一团淤泥抓在手里，分两拨对打。有时还潜水到对方的后面，用泥一阵猛打，头上、身上都是泥。

还有的时候，十几个人用泥从头到脚都抹上，只露出两只小眼睛和小白牙，成为了一群泥塑的活人，然后排着队，一二一的，从岸上高处，挨个跳入水中，再现出原形。

湖里生长着许多的大河蚌，在淤泥上行走后留下一条痕迹，我们就顺着这条小泥沟，顺藤摸瓜就可以找到一个很大的河蚌，遇到大的重一斤多。除此之外还有钓鱼、捉小龟、摸菱角，充分地利用一切时间来度夏，夏天一过，一个个都变成了黑小子。

秋天来了，不能游泳，我们就把活动的场地移到了水心榭东侧的文园狮子林。当时这处园中之园就剩下一片假山，建筑物早就没有了，只留下了遗址。

从外表看很荒凉，实际假山的里面却是一处幽深、奥秘、游玩藏身的好地方。里面建造的是十分精巧、坚固的各种洞穴，大的有十几平方米，高2米多，象个大厅；小的只能容人藏身。它的结构是洞中有洞、洞上有洞、洞洞相连，有时钻进一个洞，看似无路，闪过一块石头，又有小洞，过去了又是一番洞天 。真是：“石重岩迭疑无路，柳暗花明又洞天”。二、三百年过去了，它还是那样的牢固，根本不用担心塌下来。如果留到现在，在里面排电视剧的某些镜头都是难得的，体现了那个朝代的能工巧匠的构思和工艺。遗憾的是前几年恢复文园狮子林时，遭到了整体的破坏，很多洞穴都毁掉了，隐蔽的洞口封死了，就剩下一个较大的敞开的洞口，好象在向人们讲述着什么，也许在张口哭……

在那里面，我们有时玩的都乐不思蜀。由于去的多了，那么大的一片假山，哪个地方有洞口，哪点能藏身，都摸的清清楚楚。有的时候玩的忘了时间，下午上课迟到了，还不敢一块进教室，过一会回去一个，一会再进去一个，防备老师发现了秘密。

有一次，又玩过了头。可我发现在我藏身的洞口不远，有四个大人在隐蔽的地方打扑克耍钱（赌博）一角两角的，这可是个重要的发现，我找到其他几个同学悄悄地商量，反正上课也晚了，不如咱们抓赌，回校也好向老师交代。大家同意后，绕到他们后面，大喊一声：“别动，上派出所！”。几个大人吓了一跳，一看是几个孩子。你让别动就不动呀，跑吧！站起来就跑。有三个个高的跑的快，追不上，我们几个就集中追那个小个的。这小子实在跑不动了，被我们抓住送到了离宫派出所。警察把我们好个表扬，问我们是哪个学校的，我们还假装不告诉，说是应该做的，就走了。

这回是我们一块进的教室，一堂课都上完了。我们就和老师把经过炫耀了一遍，才遮住了迟到的真正原因，得到了班主任陈老师的表扬。我们几个事后偷偷地笑了。

到了冬天，山庄内一片银白，广阔的湖面上成了我们滑冰、玩雪的舞台。家里穷，买不起冰鞋，我们就用几块木板钉上两根铁丝，做成冰“车”，再搞两根冰钎子，就成了最好的冰上游玩道具。人站在上面，两手用力支，速度也是蛮快的。一人追，大家逃，抓住了一个就换班，真是“广阔冰面天地宽，你追我逐赛神仙”。有时也搞个小竞赛，看谁划的快，作为课间休息时吹牛的资本。

就怕下雪，小雪还可以划冰车，雪大了就惨了，划不动。穿的厚了，也无法去钻洞，只好改打雪仗。最快乐的是滚雪球，先团一个小的雪球，在湖面上来回地滚动，并且不断地修正滚动的角度，使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圆，最后只能是一步步地往前推，推成一个一米多直径的大雪球。当然也有不成功的时候，推到一半就碎了，前功尽弃。

有时一个人推不动，就两个人推，一直推到脚底下在冰上滑的走不动了。再推一个小点的，放在大的上面，做成一个大雪人。然后躲在后面，向对方投雪团，打雪仗。雪团在空中来回地飞着，为清凉的山庄增加了活力……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杨柳抽芽，柳絮飞舞，湖面冰解，热水流淌，山庄春天的景色最美！我们就去踏青，满园飞跑，充分地享受大自然的恩赐。同时，也盼望着夏季的到来——好游泳。

我记得那是64年的“五一”刚过，2号的下午，上完两节课后，我们几个到离宫去玩，主要是看看能不能游泳了。到了水心榭西南侧的湖边，用手摸摸水，还不凉，就脱了衣服，穿着裤衩下了湖。别看水面太阳晒的不凉，可是水面底下却特别的凉。一下水，话都说不清了：“好…好…好凉”！凉也得游。我们几个咬着牙，从湖这边艰难地游到湖那边，上了岸你再看，个个脸发白、腿发颤、浑身鸡皮疙瘩；嘴唇发紫、眼睛发蓝、该收缩的地方都收缩回去了；弯着腰、抱着膀，不停地在地上跑。跑了一会，感觉好点了，赶紧绕湖跑回去穿衣服，说什么也不游回去了。

以后还听说有人比我们还早几天下湖游泳了，我想，这些人比我们还弱智，没有别的解释。

一晃三年过去，到了66年5月，毕业考试结束。学、玩两不误，按时毕业，进入考高中复习阶段。这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中央“5.16”通知后，6月份学校就乱了起来，老师靠边站，到处是大字报，乱了，乱了！高中升学考试还有谁管？

也巧，由于前些日子65年下乡去青峰的老同学回校做报告，讲的十分精彩和吸引力，动了心，在学校也没有意思，下乡吧。就这样，告别了母校，也告别了离宫——我中学时代永不忘却的乐园，和十几个同学去了围场青峰青年生产队，当上了“老三届”知识青年……

岁月留痕，你觉得好玩吗？

2001年9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