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兴安岭的第三年,听说有一批“军工”要分配到呼中来,我们二处也有,甚至我们连队也有。大家都好奇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因为“军工”这个名字很响亮也很神秘,一般人认为所谓“军工”是指国防军事工业,如果作为个人身份,应该是指那些在国防工业里从事军事劳务的特殊工人。不管怎么说,能有“军工”来到林区和我们这些平民知青一起工作,一起生活,我们也很荣幸。

“军工”终于来到了连队,听说二处新来的“军工”很多,各个连队都有。分到我们连队的是用解放敞车拉来的,足有十多人,每人一个行李卷,一个牙具带,这些装备好像和我们这些平民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头上戴着没有帽徽的军帽,身上穿着没有领章的黄军装,年岁要比我们大一点。

日子一长,和这些人也就熟悉了。他们其实和我们一样,没有什么特殊技能,工地上挥锹论稿比我们在行,也很有气力,所不同的是其中有些人比我们狡猾一些,干活会糊弄,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使真劲。但也不能以偏概全,他们当中也不乏老实厚道之人,比如我们连队的“军工”老曹,为人就很厚道,原指导员出了“那事”后,是中共党员的老曹还接任了我们连队指导员一职。

没有多久,我们才搞清这些人的真实身份。称他们是“军工”并不准确,正确名称应该是“农村复员兵”。按惯例,军人退伍,军队干部由政府负责安置,从部队转到地方工作,称为“转业兵”,士兵没有这个待遇,退伍后恢复了原来的身份,称为“复原兵”。从农村应征入伍的士兵,退伍后应该“复原”回到农村,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为这些人安置工作。来到二处的这些人,是拜泉,克山一带农村的复员兵,因为开发大兴安岭需要人,便将这些人成批安置到了林区。如果一定要套“军工”这个名称,或许是“军队复员兵被安排到林区的工人”的简称——“军工”,如果还有更高级的套法,就不是我能力所及了。

“军工”的到来,为原本由知青占绝大多数,风格向来纯真无邪的二处带来了新气象。

他们会唱稀奇古怪的歌。我们业余时间会唱些《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三套车》、《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类禁歌,他们会唱那些我从没有听到过的“二人转”,且内容新颖别致:

“王二姐在北楼哇眼泪汪汪啊

叫一声二哥哥呀咋还不还乡啊哎哎咳呀

想二哥我一天在墙上划一道

两天道儿就成双

划了东墙划西墙划满南墙划北墙······”

最有意思的还要数控诉国民党的《国民党的兵》:

“国民党的兵,不是好东西,拉住了姑娘就进了高粱地,我的大娘啊~~~~~

(你快跑呀)

高粱棵子高,奴家脚又小,三步两步就绊倒了,我的大娘啊~~~~

(你快喊人啊)

高粱棵子密,奴家声又低,喊了半天没人理,我的大娘啊~~~~

(那你赶紧挡住他呀)

我有右手捂,又用左手盖,他手指头缝里插进来,我的大娘啊~~~”(后面的就不写了,再写版主该删除了,哈哈)

“跳大神”是一种娱乐。如果要追究东北“跳大神”的根源,

好像和满族的“萨满教”有关,是巫婆或巫师为病人驱邪治病的一种仪式,“军工”们没到之前我们没机会欣赏到“跳大神”表演,他们中还真有能人,在晚饭后会玩这个游戏:一个人抱着笤帚坐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词,另一个人在旁边接话,不一会,抱着笤帚的人会浑身发抖,摇头晃脑,昏厥过去就变成了神灵,对旁边接话人提出的问题以神灵的口气给予答复。据说这个仪式叫“搬杆子”,也让我们大长见识。

带动了赌博风气。那时候连扑克也见不到,知青们更没有人会赌博。“军工”们有人带来了类似麻将牌一样,上面有多少不等圆点的“天九牌”,晚间在帐篷里经常见到几个人凑到一起“推牌九”,扑克牌解禁后,玩的花样也多了,有“三打一”,有“升级”,还可以挑出部分扑克牌凑成“天九牌”推牌九,不管怎么玩,就是离不开“赌”,小一点的赢香烟,大一点的赢钱。从此后,赌博风气也在知青堆里逐渐蔓延,有很多人有样学样地也玩起了这个游戏。

有人收藏女知青内衣内裤。我们连队的一个姓王的“军工”,比其他军工似乎沉稳一些,看起来也不太让人讨厌,但他有一个最大的嗜好——对女知青内衣裤特别兴趣,如果方便,他会顺手拿走女知青晾晒在外面的内衣裤,没人注意的时候,他会将收藏的内衣裤放在鼻子前贪婪地嗅着,让人大为不解。

某连出了一个“骚鼻子”。某连队的“军工”在二处很有名,这位老兄对女知青在野地里撒尿后在地上溅出的小尿窝很感兴趣,他会趴在地上对准尿窝使劲的闻,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这个奇特的举动令人乍舌,人送外号“骚鼻子”。

“杨连长”家信升官。某连一位杨姓“军工”不识字,来到二处半年后,求人给家里写信报平安,要求代笔人写上“告诉家里一个好消息,我表现很好,已经被提拔为副连长了!”代笔的人也不够意思,事后将这件事公布于众,众人随后一律改称这位老兄为“杨连长”。

集中作爱做的事。某连队驻扎在1#线18公里的时候,陆续有“军工”家属来探亲,说是探亲,但住上就不想离开了,理由也很充分,叫“取学生”,东北话叫“求(三声)哓(二声)生”,接孩子回家的意思。连队里专门搭建一间12X4米的帐篷,这些人解决“取学生”问题。一开始一间帐篷只住两对夫妻,随着探亲家属大量增加,两间帐篷里竟然住了八对夫妻,每对夫妻之间用苇席隔开,但床铺是联通的,如果有人做爱作的事情,别人的床铺会随之晃动,没做的人会起哄嘲笑,很影响情绪,为了摆脱这个尴尬,这些人协商通过了一个口头协议:到某一个时刻,大家相互打好招呼一起作。据说一旦行动起来,整个通铺在震颤,帐篷在摇晃,声音此起彼伏,场景甚是壮观。

“军工”来到林区后,让我们这些没有在北大荒插队的人,有幸了解了东北农村风俗和人情,他们是一个奇特的群体,在他们身上既体现了东北农村人的习性,又有在外当过几年兵的老练和油滑。普遍文化程度不高,才有前面介绍的一些笑话。当然,他们当中也有很多比较正直、诚实,甚至很优秀的人。

 

版权:承德知青网、 燕山老妖 时间: 2010-1-2 16: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