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美好的人生在等待着你,但生活绝不会是平静的,不要指望一切会一帆风顺,不要希求展现在你面前的是一条铺满鲜花的笔直大道,准备走弯路,准备迎接各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只有用自己艰辛的劳动,顽强的搏斗战胜艰难险阻后获得的愉快和幸福才是真正的愉快和幸福!

这,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愿与XX同学共勉!相信你会成功的!”————黑龙江大学 马玉华

以上这段话,是我的物理老师,黑龙江大学马玉华教授在我毕业纪念册上的留言,我早已背咏下来,时常在心中默念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之路有称心如意的坦途,也有坎坷的逆境,有时遇到“贵人”有时遇到“小人”。俗话说“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喜怒哀乐原本也不算什么,过去也就过去了。但对于特殊阶段和典型人物,却不会轻易忘却。

91年,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调回老家承德,安排在离市区不算太远的一个区的广电局任副局长。那时这个区的破旧与如今的繁华有天壤之别,区委、区政府同在一个平房围拢的大院里,我所在广电局的办公场和机房所仅是一溜低矮的平房。这与在大兴安岭时楼上楼下的条件反差很大。

尽管如此,我没有感到过分失落,因为承德毕竟是我的家乡,气候条件要比高寒禁区好得多,今后发展前景也一定看好。我既然选择了回家这条路,就要牢记马玉华老实说的“不要希求展现在你面前的是一条铺满鲜花的笔直大道,准备走弯路,准备迎接各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况且,在大兴安岭奋斗过的人,住帐篷,啃冰块,冰天雪地酷暑严寒都经历过,与当年相比,眼前简陋的办公条件好将就。

对今后的生活和工作我虽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遇到一个人让我几乎精神崩溃,甚至要疯狂的人。他就是这个局的局长——老刁。

老刁当过兵,文化虽不高但喜欢摆弄文字,据说在部队时就是搞宣传的。复员后安排在一个公社即如今的乡政府做文秘工作,当时的公社书记此时已是市委副书记,就因为这层关系,老刁也就顺理成章地从公社文书晋升为广电局长。

我报到的第一天,走进老刁的办公室,第一感觉那里简直就是烟熏火燎,烟雾弥漫,就像进了伙房一般,老刁正坐在椅子上吸烟,烟蒂和烟灰已经漾出烟灰缸散落在桌面上。见我到来,老刁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个子不高,浮肿着脸,大眼袋夸张的下垂着,黑色牙齿和黄色食指和中指,说明他常年过量吸烟,衣着凌乱拖沓,裤子上甚至还隐约可见片片白渍。

老刁对我伸出了右手,我也赶忙伸出手来和这个即将要打交道的领导握手寒暄:“刁局长,您好!”

“嗯!好好!你就是大兴安岭调回来的那个人吧?”

“是!就是我!刚回到家乡,您刁局长以后要多多关照啦!”

“哈哈,谈不上!有啥可关照的?以后你慢慢的就了解我了,我这个人啊,你打听打听去,没别的,爽快、义气!只要你小子没歪的邪的,没问题!”

听了他这番话我暗自庆幸,在大兴安岭我接触这样的人太多了,也都处得非常好,我在东北生活工作二十多年,已经是东北汉子性格了,遇到这样的人,我确信今后工作会轻松愉快。

没有多久便时近中午,老刁来到我的办公室招呼我:“走!中午我给你接风!随便再找几个大院里的人让你认识认识”。

我连忙客气:“刁局长,您太客气了!不用了,以后有机会”。

“操!你客气个鸡巴毛?让你去就去!你哪来这些毛病?”

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答应:“那好,我去我去!”

饭局上,我第一次领略了正宗承德家乡人的喝酒,大兴安岭人的喝酒与这里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我也结识了老刁找来的几个其它部门的机关同事,性格虽没有老刁粗野,但都很豪放。经老刁介绍,得知我是新调回来的大兴安岭人,便轮番和我碰杯,我这个轻量级酒手如何经得起这些酒场老将较量?饭局还没有进行完,我已经昏昏沉沉,只好用毅力控制着思维和肢体行动,好歹总算应付下了这顿宴席。

中午酒喝得太多,我躺在家里折腾一个下午没有上班。傍晚,老刁又打发人来找我:“洪局长,晚间还有一个饭局,刁局长让我告诉您,让您无论如何也必须出席”。我虽然被中午的酒搞得痛苦不堪,但老刁如此热心,我毕竟是新来乍到,再难受也要撑着去呀!

晚饭不是安排在饭店,而是广电局老朱的家宴,除了我和老刁,只有老朱的爱人和正在读高中的女儿。还没有开席,老刁先要了两碗凉水喝了下去,然后告诉我说:“我就是这个毛病,中午喝了酒,晚上必须还要喝!”

我说:“这么喝您受得了吗?”

“没事!我只要喝上几碗凉水,啥事都没了,照样喝!”

席间,在老朱和爱人的劝酒下,老刁又如同中午一样,大杯小盏来者不拒。忽然间又谈到了我:“你刚回来,家里东西还没有置办全吧?上个月我给局里每个职工每人发了一个煤气罐,别看你才来,我不能亏了你,明天也给你买一个!”

东西不贵重,但老刁能想到我,让我十分感激,虽然此时闻到酒味都反胃,但我连忙说:“刁局长,您这个人真爽快,对我太够意思了,谢谢!谢谢!来,我敬您一杯!”

“操!客气个鸡巴毛啊?我就烦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你咋就这么酸呢?以后别和我来这套!来!干!”

话虽难听,但豪放之人说些粗话,我是见怪不怪的,因为我本人也很粗放,很性情,粗话黄话我也常说,我很喜欢老刁的为人。

但接下来的情况让我有些不敢恭维了。酒酣中,老刁将徐娘半老的老朱爱人拉到身边,用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脖子靠近了自己的脸,当着老朱的面竟然在她粗糙的黄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又端起酒杯放在她嘴边,让她喝下去,老朱爱人挣脱不掉,只好喝下了这杯酒,老刁放下酒杯,把腾出的一只手伸进了老朱爱人的上衣里摸索着,老朱爱人不敢恼怒,边挣扎着边喊:“别!别!刁局长,你看,孩子还在旁边哪!”用力摆脱了老刁的手臂,老朱此时如同看电影的观众一般,无动于衷!

这边老刁听到“孩子”两个字,眼光立即转向老朱女儿身上:“来!过来!刁叔亲亲你!”

老朱十几岁的女儿一听这话,低着头满脸通红。老刁有几分不快:“你个死丫头片子!刁叔亲你不行啊?你毕业后不想进广电局工作了?”

老朱见状赶紧接住老刁的话:“是啊!是啊!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刁叔亲亲你还不是喜欢你吗!”

听父亲这么说,老朱女儿只好慢慢挪着着身子不情愿地来到老刁身边,老刁顺势把小姑娘搬到了怀中,端起酒杯灌酒,夹起菜肴往嘴里填,忙活一阵子后,当着我们的面毫无顾忌地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乱啃乱咬,接着又上下其手又掏又摸,嘴里还喊着:“呵!到底是姑娘啊,水还不少哪!”老朱夫妇看不下眼,又不敢得罪局长,低着头离开了房间。坐在一旁的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报道上班第一天的所见所闻,上午我还感觉老刁很豪爽,到了晚上已经打了一个折扣,但我宁可相信上午的老刁是真实的老刁,晚上的老刁仅仅是偶然酒后放肆。

这个区下面有一个乡镇广播站,这个站的站长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身份属于聘用的长期临时工,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刻苦钻研技术,靠着一股实干精神,把一个乡镇广播站办的有声有色,还曾获得过全国广电系统先进个人荣誉。广播员小胡是一个身材苗条,面相姣好,颇有几分姿色的新婚小媳妇。

大约一个多月之后,我和局里同事小江陪老刁到这个乡镇广播站检查工作。上午在站长和播音员的陪同下,在广播站进行了一会所谓的检查后,镇政府安排我们到餐馆用餐,老刁一口拒绝,不容反驳地告诉镇上负责人:“你们不用管了,中午我哪也不去,就到小胡家吃饭!”镇上的人一听老刁这么说,相互对对眼神也就离开了。

小胡的爱人得知局长要到寒舍就餐,感觉这是难得接近领导的机会,自然喜出望外,两口子忙里忙外地做好了一桌饭菜。席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老刁又不安稳了,让小胡坐在身边说说话,小胡的丈夫赶紧告诉媳妇:“快!你换到那边去,挨着局长坐!”小胡就坐在了老刁身边。

接着几杯酒下去,老刁又把手臂伸向小胡,板着小胡脖子灌酒,小胡红着脸一边看着丈夫一边挣扎,小胡爱人此时还算坦然:“你就喝了吧?人家局长让你喝,这是高看你嘛!”

小胡无奈,只好喝下局长送到嘴边的酒。放下酒杯后,老刁猛然间用双手抱起小胡,把她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年轻气盛的小胡丈夫见状,先是一愣神,转瞬之间变为愤怒!他没有想到堂堂的局长怎么会这个德行,他更不允许别人对他新婚妻子动手动脚!只见他口中高喊:“****!你哪是领导?你简直是流氓!” 又顺手从饭桌上抄起酒瓶子,高高举起向老刁砸去,我们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分头行动,有人抱住了老刁的头护着他,有人搬着小胡爱人的手臂,待夺下他手中酒瓶后,老刁在别人的掩护下撒腿便跑,小胡爱人不知从哪里捡到一根木棍,高举着在后面追赶,老刁一阵狂跑钻进了广播站,随手把门在里面锁上,盛怒未消的小胡丈夫,追到了广播站但不能进去,便抡起木棍对着广播站的门窗大砸出手,等到众人赶到劝阻他的时候,广播站已是面貌全非了。

从这个乡镇回来后,我心里一直感觉很别扭。第二天,在办公室里向小江聊起这些事情,我问他:“小江,我新来时间不长,刁局长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呀?”

小江摇摇头,眼望窗外,沉默一会后,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嗨~~,你不是看到了吗?”

我问道:“他经常这样吗?”

“一直这样,谁拿他都没有办法,全区大小领导和老百姓谁敢惹他?”

我更加不解:“他凭什么敢这么猖?怎么就没人敢管呢?”

小江转过身来在我办公桌对面坐下,低着头缓缓说:“市委吴书记以前在咱们下面乡镇当党委书记的时候,他曾在吴书记手下当过文书,现在刁局长对外号称曾是吴书记的秘书,他又有不少战友在市里一些部门当官,不少人还巴结他呢!区里哪个头头还敢惹他?更别说那些老百姓了。”

“嗷~~”,我终于明白了。我确实见他经常去市里走动,有一次喝得醉醺醺,还是吴书记的小车送他回来的。在机关大院里下车的时候,大家都很羡慕老刁,我还知道吴书记来区里检查工作,招待宴席点名要老刁作陪。

我随口又和小江说道:“其实刁局长看着是一个挺豪爽,挺不错的人,可惜就是酒后无德呀”。

小江抬起头对我说:“他是酒后无德吗?你还是不了解他,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了”。

(二)

这个区是一个工业区,承德市好多大中型企业都建在这里。接下来,我和小江经常陪着老刁,以政府部门的名义到各个企业去“检查工作”。 其实企业和我们广电局关联不大,当时有线电视网络还没有全市联网,一些企业除了有广播站,还有自建的小片区域网,老刁到企业检查工作,总是喝五做六,大张旗鼓。

90年代,很多企业还是有级别的,有些企业相当于处级、副局级或者是和市委书记、市长平起平坐的局级。老刁意识很超前,从不把这些企业领导当干部,每到一家企业,不管人家是忙是闲,总要把主要领导找来,荤的素的乱说一阵子,如果企业头头感觉不耐烦或稍有懈怠,老刁便以政府行政官员的身份大声训斥,饭菜稍有不合口味,便会大发雷霆,破口大骂。

我们先后去了麻纺厂、针织厂、矿山机械厂这些较小企业,至于去那里要办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恐怕老刁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没事了就要去。

只要去了,人家也都会笑脸相迎,热情接待,中午免不得要坐席畅饮,他们也知道老刁的嗜好:首先要有女人,凡有老刁的酒局,必须找来一两个能喝能逗,说话无所顾忌的女人作陪,二要有豆腐,再好的酒菜也必须搭上几块豆腐,老刁说过:“男人的那玩意其实就是枪,蛋白质就是子弹,有枪没有子弹不行,豆腐就是蛋白质,就是子弹!”

每当这个时候,老刁都能喝得十分尽兴,不到舌头发硬,说话骂骂咧咧绝不肯罢休,如果企业多少再客气一下:“别走了,下午在这里玩会麻将,要不洗洗澡,晚上咱们接着喝!”一般情况下老刁不会让主人失望,晚上坐席前只要先喝上几碗凉水,就能精神抖擞地重上战场,继续豪饮。

有一次我们去一家大型国营铁矿,矿上书记因正在开会来得晚了一点,我们在会议室等待的时候,有人送来香烟,沏上好茶。老刁十分不悦,掏出香烟一根接一根的吸着,嘴里不停的骂着:“操他个妈!这些混蛋,简直不拿咱们当玩意!你等着,你等着!”

过了一会书记终于出现了,一进门就拱手抱歉:“啊~~对不起对不起,那边有点事把我拖住了,让刁局长久等了啊!真是不好意思!”

老刁坐在那里身子动也不动,斜着眼睛看了看书记说:“不对吧?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们呀?我这一来,给你添麻烦了!”

书记赶紧赔笑说:“哈哈,局长这么说不是损我吗?我真是有事拖住了,不然我们来晚吗?你们这些政府官员能到我们这里来,我们盼还盼不到哪!”

老刁接着书记的话说:“你还当我是政府官员呀?我心思着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哈哈,局长这是咋说了?你借我两个胆儿我也不敢呀?”

听了这话,老刁气不但没消,反而更大了:“你知道我来干什么吗?”

书记:“知道知道,这咋能不知道呢?局长是来检查我们工作来了嘛这么着,咱们先看看广播站和闭路电视,中午我陪局长哥几个好好喝点!”

老刁没有罢休,转身对我说:“洪局长,你去,把他们广播站和闭路电视给我封了!”

我一听他说这个话,顿时感到后果严重,弓弦绷得太紧,很可能最后收不了场下不来台,就凑到他身边悄悄说:“刁局长,这不合适吧?咱们凭什么封人家广播站?他们闭路电视虽说没有办证,但全区所有企业现在都没有办证,光封这一家说不过去呀?再说,你让我拿什么封?咱们带封条来了吗?贴一张白纸有用吗?”

老刁对着我大声喝道:“我让你去你就去,罗嗦什么?你把关键设备给我拆下来!”

那边书记一听说要拆机器,也来了火气:“刁局长,你要拆我机器?你随便吧!就你这样的政府官员呀!狗屁不是!全区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你整个就是一个痞子!你不就仗着上边有人给你撑腰吗?我还真不在乎!要不今天你拆拆试试?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拆了机器,能不能走出矿区!”

书记说完佛袖而去,丢下我们几个坐在那里,再也没有人伺候了。我预料的尴尬局面不幸出现了,身为副手,我感觉特别丢人,我们是来帮企业做事,还是给人家找麻烦来了?像这样谱摆的太大了,人家不理你,你不就是要饭的嘛!稍后我们灰溜溜地坐上自己的车返回了,连一顿酒都没有蹭上。

老刁如果中午有酒局,下午又没有在外面玩麻将或洗浴休闲,是我们最闹心的时候。他经常会借着酒劲召开会议,把有用的没用的都找来,听他训话骂人,一到这个时候大家都有毛病,除了我是大兴安岭回来的,他还没有完全摸清我的性格,放我一马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是坏人,都有毛病,而且上纲上线都很严重,这也没有办法,局里好多人都是他从一些企业单位帮忙调来的,欠着他人情,不服也不行。

在他办公室开会的时候,烟熏火燎对我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因为我自己也吸烟,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那股骚味,这骚味来自老刁裤裆上。原来,他酒后经常尿裤子,即使去了卫生间方便,回来时裤裆也是湿淋淋的一片,天知道他把那泡尿撒到了什么地方!

老刁坐在椅子上,强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湿乎乎的裤裆便散发出阵阵让人恶心的骚味。这时候的老刁红着眼睛只知道骂人,根本想不到自己尿了裤子,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意,因为他是大爷!

我第一天见到老刁的时候,就发现他裤裆附近有片片白渍,直到后来才搞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老刁虽然在外面臭名昭著,但起先谁也没有发现他会吃窝边草。一天下午,老刁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寂寞难忍,便高声喊来会计小陈,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长相很一般,是他从企业帮忙调过来的。小陈闻声赶忙跑过来问道:“刁局长,您找我有事?”

老刁一脸严肃:“你坐下,我和你说点事!”

“什么事呀?”小陈满脸疑惑地坐在了椅子上。

“你说说,我对你怎么样?”

小陈赶紧回话:“刁局长,这还用说吗?我就是您帮忙调来的呀,这我能忘吗?”

“嗷~~,算你还有点良心!我下午没事干了,你陪我玩会!”

小陈不明白局长要玩什么,便问:“局长,您要玩啥?您知道我不会玩麻将啊!”

老刁顿时来了火:“谁让你打麻将?我要稀罕稀罕你!”

说着就奔向小陈,伸手就扒小陈的衣服。别看小陈平时唯唯诺诺不念不语,一看老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又毫不商量就来扒衣服,也愤怒了!小陈用力把老刁推到了一遍,高喊一声:“你简直是个畜生,你等着,我找书记去”,转身开门向区委书记办公室跑去。

过了一会,书记来电话,让老刁马上过去。平时像匪徒一样的老刁也只好低着头赶到了书记办公室。后来听人讲,书记对老刁发火了,声音很大,走廊里不少人都听得见:“你还是人不?你还想干不?我不管你有什么人,你要不想干就说一声,今天下午你就走人,你要还想干,以后就给我像个人似地!”

此后老刁规矩了好几天。

(三)

局里新调来一个姓高的小姑娘,个子不高,圆圆的小脸充满稚气,乍一看就是一个中学生。他父亲是同一个大院农委的普通干部,姑娘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想安排孩子到广电局工作,为此请了老刁,老刁见了姑娘本人也就答应了。老刁确实有能耐,到市里去了两次,就单独要来了指标,随后就安排小高到机房值机。

自从小高上班后,老刁晚上基本不玩麻将了,晚饭后一定要到机房给小高上课:

“你来这里不容易,都是我使得劲,你要珍惜。”

“机房是重要岗位,是咽喉要塞,出了一点问题都要按反革命对待!”

“机房一定要闲人免进,除了你,只有我可以进来,谁再进来都要处分你!”

一连串的岗位教育让小高心惊胆战,连解手都不敢离开机房半步。实在没有可教育的话题了,老刁也没有放松机房,小高上班他就在旁边监督,小高半夜下班他才回家。

虽然老刁这类事不断,但他关心小高的事在机关里有人议论了,因为小高实在太小了,大家觉得他还是孩子,还因为小高的父亲也同在一个大院工作,大家都不愿意看到老高的孩子出事,便有人和我提起这件事来。

此时我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对老刁也敢说点不重不轻的话了。有一天我来到老刁的办公室,引话提话的就谈到了小高,我想点一点老刁,注意点影响,不要打小高主意。

我说:“局长啊,小高怎么样啊?”

听我提到小高,老刁回答倒也干脆:“什么怎么样啊?她敢不服吗?”

他这么一说我倒糊涂了,怎么会扯到“服不服”上来?

我便顺着老刁的话问道:“她服了?”

老刁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丢在我面前说:“你看看这个!她敢不服?我让她干啥她就得干啥!”

我看了一下那张纸,那是一份检讨,其中有一段话是“我不该领男同学到机房来,更不该男女在一起”。

我大为糊涂,问老刁:“这是怎么回事呀?”

老刁吸着烟,得意洋洋的向我讲述了他获得这个检查的经过和战果:

前几天的晚上,老刁按惯例又来到了机房,但这次他发现机房里有一个男孩子,老刁问小高这人是谁,小高说是他的同学,老高便把这个男孩子赶了出去。随后,老刁开始审问小高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小高说这个同学也是刚刚进来的,因为他接班也没有多长时间。

老刁说机房是重地你是知道的,为什么让别人进来,你犯了严重错误,明天必须开除你!随后就让小高写检查,说如果检查写好了,还可以再考虑。为了保住工作,小高当场就写了检查,但对于 “闯”进来还是“领”进来的关键字,老刁很不满小高原来用的是“闯进来”,他认为如果小高不领路,男同学不会自己进来,小高无奈,只好改成“领进来”。

但这并没有完,老刁还不满小高原来用的是“领进来坐了一会”的话,老刁认为是坐是站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是男女在一起,小高无奈,又改成了“更不该男女在一起”。

老刁兴奋地说:“你知道吗?她承认是她领进来的,她就犯了政治错误,她承认了男女在一起,在一起干啥?嘿嘿,就是作风问题。抓住她这两条,这小啥事还敢不服我?嘿嘿~~~”。

我本想劝导他一下,没想到人家已经得手了,还毫无廉耻的向我展示战果和策略, 我服了!

听到这里,我只能在心里暗暗的骂道:“不得好死的畜生!你还算人吗?”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但老李头怎么也没想到,老刁拿下小高的事竟然殃及到他。

五十多岁的老李头是山区里的农民,为人厚道,经人举荐,被政府办聘来看机关大门,老刁的新风流韵事他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也就不会因此丢了饭碗。

一天晚上,老李头在院子里查看,转到机房门前时,看到机房门半掩着,便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眼可把老李头惊呆了:老刁压着小高,赤条条的在床上干那事儿呢!惊恐中的老李头赶紧关上门回到了更夫室。

不一会功夫,老刁来到了更夫室,开口便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老李头赶紧回答:“刁局长,我在院子里转一转啊”。

“那你为啥开门进机房?”

老李头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开门的,我看到门没关严才看看的”。

“那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一大把年纪的老李头一听这话,心里也就明白了老刁的来意,也就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刁局长,我眼神不好,啥也没看见!”

“放屁!你肯定看到什么了!”

“我真的啥也没看见!”

“你个老东西!不说实话是不?”

老李头纳闷了,我说什么都没看见不就结了嘛?为什么非要让我说看到了什么?

这边的老刁还是不依不饶:“你这个老不死的!我明天让你滚蛋!”

老李头见自己尽量的解释,尽量的压事,他怎么还没完了呢?也来了点火气:“你让我滚我就滚啊?我又不是你广播局聘的,我是区里聘的!

“区里聘的怎么了?我照样让你滚!”

“我挣的是共产党的钱,也不是拿你家的钱,共产党是讲理的,没有像你这样不讲理的!”

老李头火气上来了还真不小,老刁骂他一句,老头就讲一阵子理。可怜的老李头万万没有想到,老刁找他来,身上带了一个采访用的微型录音机,把老李头说的话都录了下来。

感觉资料够用了,老刁丢下老李头回到了机房。这边的老李头也放宽了心,心想总算把这个恶魔对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