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哥,丽萍明天从加格达奇来承德,是我邀请来的,你应认识她!” 电话里,黑妞兴冲冲地说。

我眼前随即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黑黑的头发,微黄但明亮的眼球,洁白俊俏的脸蛋,匀称的小身材,见人有几分腼腆,一个浑身上下都透漏着青春气息的小姑娘。那是三十多年前我在大兴安岭一个工程处工作时,下面施工连队里的一个小美女。

其时才178岁的黑妞和20岁的丽萍同在一个连队,黑妞也是一个漂亮的小美人,长相和身材与丽萍不相上下,只是天生的黑皮肤、黑脸蛋,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人们形容黑妞是“黑俊黑俊的”。与丽萍不同的是,黑妞活泼好动,整日笑声不断。

在近两千人的工程处里,丽萍和黑妞都是很吸人眼球姑娘,有人戏称丽萍是“奶油美女”,黑妞是“巧克力美女”。

黑妞因为年岁尚小,好像没有人向她示爱,但比黑妞大几岁的丽萍就不同了,那些小伙子们闲下来就会想到她,念叨她。丽萍甚至不敢一个人走在路上,因为在这个时候她经常会被那些鲁莽的小伙子拦住,当面求爱,让她惊恐不已。

我也很喜欢丽萍。我当时虽然也是单身小伙子,但我已经二十大几了,比丽萍大56岁,在年轻时,这个年龄差已经成为代沟,就因为这个代沟,我不能没事找事和丽萍接触。我到广播站工作后,原来的播音员小杨考上大学离开了大兴安岭,广播站需要再挑选一个播音员,便从有意当播音员的女孩子里挑选了四个人,丽萍是其中一个。这四个人分别到广播站录了一段音后,我将录音机和录音磁带送到了书记那里,由他们亲自鉴定,从中挑出一个优秀的人来。听完录音后,书记拍板定案,“就是最后这个了”,最后这个人恰好就是丽萍,我很为丽萍高兴,也盼望着明天她就来到广播站和我一起工作。但没有想到,隔了一个晚上,事情发生了变化,前来报到的不是丽萍,而是另外一个有点背景的女孩子。心情沉重的丽萍很快就调到邻近林场,没有多久便和一个小伙子谈上恋爱,接着就结婚成家了,此后,就失去了丽萍的音信。

在大兴安岭时,我还不知道黑妞祖籍是承德,回到承德后好多年的一天,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告诉我:“洪哥,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陈!”

我很迟疑:“那个小陈?”

“你还记得大兴安岭的黑妞吗?我是黑妞!”

原来,黑妞早已回到了承德,结婚居住在隆化,和丈夫一起做生意,收入不菲,小日子过得不错。既然都在大兴安岭工作过,也曾经认识,自然算是老朋友,所以这些年我去县里办事时见过黑妞几次,彼此也经常联系,一旦大兴安岭来了客人,如果认识,也都相互通报一声,大家彼此见个面。

得知丽萍已经到了隆化,正在参加承德知青网活动的我,从坝上赶到隆化时,丽萍在黑妞和丈夫的陪伴下,正在董存瑞烈士陵园游玩。见我到来,在他们一行人中,一个中年妇女向我走来,还没有走到近前,就听到兴奋地喊声:“洪哥!”

我很快就辨认出,这是丽萍,没错,就是她,脸蛋依然很白净,身段依然很不错。待仔细观看后,我心中不由地出现了些许酸楚,虽然丽萍依旧很漂亮,但她眼角已挂上了鱼尾纹,原本上挑的眼梢,如今似乎有些下垂,眼睛也没有从前的明亮。这些变化都可以解释为“岁月不饶人”,让人伤感的是,丽萍虽然在谈笑,但从她的笑容和举止神态中,透露着一丝压抑,一缕无奈,一分忧伤。这是多年积累并深深沉淀在心底,不经意间便会从面容上体现出来的表情。

我接丽萍来到市里,在黑妞的陪伴下,游山庄,逛外庙,爬长城。丽萍显得很兴奋,她悄悄告诉我,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外出旅游,还见到了老朋友,旅游真好!

经过承德两天游玩,丽萍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从相机里存放的照片就能观察到。

第一天在山庄里,面对美丽的景色,丽萍虽然很开心,但照片上的丽萍,脸上仍旧难掩她潜意识里的忧伤。在山庄的小路上,我终于忍不住问丽萍:“这些年工作顺利吗?日子过得好吗?”

丽萍很沉静地说:“洪哥,你不要问了,我日子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黑妞见状悄悄地拉了一下我的衣角,示意我不要再问,我只好打住,后来黑妞背着丽萍告诉我,丽萍丈夫对她很粗暴,曾经挣点大钱,但连嫖带赌很快就挥霍一空,如今身体不行了,家里收入很微薄,日子过得很苦,这次来承德玩,是黑妞与丽萍丈夫几番电话求情才勉强同意的,丽萍特意关照过黑妞,让她不要和我说这些。

第二天游外庙时,丽萍忧伤的表情已经褪去很多,待两天后爬长城时,忧伤的表情已经从她脸上消去,随之而来的是会心的,甚至有些天真的笑容。

丽萍说,她没有见过大海,她很想见大海,更想在海里玩水。见到丽萍几天来神态的变化,我打心眼里为她高兴,我虽然不能帮助她,但我至少可以让她在这有限的几天里玩得高兴,哪怕暂时恢复原本应该属于她的欢乐也好,我没有理由拒绝她希望看到大海的要求。

到了北戴河,丽萍终于看到了大海,并在海水中和黑妞尽情地玩耍。看到在海水中和黑妞嬉笑打闹的丽萍,我相机镜头里又再现了当年那个天真又美丽的小姑娘,美丽的身影和一串串笑声,也把我带回了三十多年前。我真希望时间定格不动,让她尽可能地享受这暂短又来之不易的欢乐时光。

丽萍终于踏上了回家的列车,临分手的那一刻,丽萍忍不住留下了泪水,看着远处,似乎不经意地调侃:“谢谢洪哥,谢谢黑妞,这些天的快乐,够我下半辈子回忆的了!”

黑妞拉着丽萍的手也留下了泪水,我转过身看着远山,恨自己无回天之力,不能帮助丽萍,我担心,回家后的丽萍,是否会再现那潜意识里忧伤的表情?我不理解,她这些天为什么对我闭口不谈自己的生活艰辛?

那一刻,我想到了一句歌词:“傻妹妹,你又把我当成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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