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生他哥垒墙多站了不到一墙地基,连生给表弟宋占全打电话,说:“我哥垒墙多占我一墙,我要他遮光费。”

  “你真能琢磨,要钱他给你吗?算了。”

  赵亚琴去找姐姐出主意。

  “挖地基的时候你不说。”姐姐说。

  “我去赶集,回来人家槽都挖完了。”

  “等我公公回来看他怎么说。”赵凤琴的公公是连生的六叔,当过生产队长。

  连生娘做好饭喊连生两口子过来吃午饭,借此机会劝劝他们,娘说:“你们哥俩别闹僵了,商量着来。”

  “怎么商量。”连生没好气的说。

  “赔偿经济损失。”亚琴说。

  “亚琴,三缺一。” 外面有人喊。

  “知道了。”亚琴嘴里吃着饼,随手又抓起一张饼,拿棵大葱去小卖店打麻将。亚琴性格开朗,说话高门大嗓,什么事说完了不放在心上。

  连生吃完饭对他爹说:“墙垒一米五挡我院子阳光了,得赔我遮光费。”

  “什么费?”

  “遮光费,不赔钱就给他扒了。”

  “赔多少?”

  “遮一米阳光赔一万。”连生抹抹嘴出了屋。心想,不要钱也得吓唬吓唬他。

  赵亚琴在麻将桌上抖落自家那点事。

  一个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准是你嫂子宋翠花的主意。”

  另一个说:“别出馊主意了,人家妯娌俩哪天和好把你出卖了。亚琴姑娘学习好,长大了出国,离开这个穷山沟。”

  “去哪儿?”

  “去——希腊,最早开奥运会的国家。”

  “拉倒吧,没听电视上说,平均每人欠债好几万美元。”

  “不欠债能致富吗?当初,宋占全包工头子借贷款买房子,现在翻了好几翻了。”

  “反正回不了咱们梨树沟,将来亚琴两口子沾闺女的光,走的远远的,这院子、这房子都是他李连吉的。”

  “说的就是,连吉住你亚琴的房子还不给钱。”你一句,他一句,勾起了赵亚琴的火。

  亚琴恶狠狠地说:“宋翠花——”啪,打出一张三万。

  对家把牌一推“夹!和了。

  赵亚琴大步流星回到家,站在院子里亮开嗓数落开了:“宋翠花——你出来,这墙你甭想垒!太欺负人了,凭啥你多占一墙?”

  宋翠花出来和颜悦色地说:“你看,亚琴,这不就一搾。”

  “原来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当初为啥不说明白了,现在一韭菜叶也不行。人家先斩后奏,你斩了连凑都不凑,哼都不哼。”亚琴把奏发成凑的音。

  “噢——噢,x——x。”小东在人堆里带头起哄。

  亚琴把马尾辫一甩,指着小东说:“小东,你等着,一会儿收拾你。”

  “嫂子,你缩回一墙也错开南山尖了,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欺负人。”亚琴说。

  宋翠花自觉着理亏,回屋了。

  “听好了,这墙必须缩回去。”

  连生回来把亚琴拽回屋,说:“真没劲。”

  亚琴没好气地说:“寸土必争。”

  “他又不是日本鬼子。”连生打开电视,放大音量“我出不来这口气。”亚琴摔得脸盆子叮当响。

  “别闹了,做饭。”

  连吉和他爹去找六叔商量。连生他娘去小卖店买盐回来,看热闹的人刚散,她提心吊胆地来到连生屋里,亚琴在做饭,连生看电视。随后又到连吉屋里,翠花坐炕上擦眼泪。

  “哭啥?”婆婆问。

  “还不是那墙的事,刚才挨了一通数落。”

  “哭顶啥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墙不垒了。”婆婆说。

  “不垒不行了,刚才你是没看见,那阵势,哎呀…..”

  “垒也行,他要一万。”婆婆说。

  “咋着,还让人活不。”

  “做饭吧,晚上村里开会。”婆婆说完走了。

  梨树沟三十几户人家,陈组长召集开会,站在小卖店门口喊话:“今晚上有几个事要传达,有事请假,不请假不给钱。六叔通知沟里的,连吉通知沟外的,二宝通知西台的。七点开会,地点,小卖店。”

  小卖店临街,地处村子中心,四间房子,有一间摆了自动麻将机。院子水泥地宽敞,平时打牌的,扒眼的,聊天的,晒太阳的,村子里的闲人都聚在小卖店。晚上,点亮二百瓦大灯泡子,小院通亮。

  陈组长清清嗓子,说:“人到的差不多了,开会,前阵子咱们村遭了雹灾 ,上级拨点款,按人头,一人一百。”

  “好!”有人叫好。村里开会,有事没事的都来听,都想知道上边有什么新政策,或者就来凑热闹。

  “第二个好事,买两亩地的棒籽,奖励一亩地的。”

  “这算好事,我就两亩地,奖励那一亩地棒籽种炕头呀。”

  “给我。”有人接话茬。

  “第三个事,补助草场费,一人一百。第四个事,每户交两元房屋保险,自愿。下雹子砸坏瓦,乡里补助一万。”

  “交!万一老天爷不开眼砸坏两片瓦,补一万合适。少吃一根冰棍。”

  “第五个事,抓文明村建设,尊老爱幼,讲诚信,讲奉献,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今天在乡里听说哥俩分家,把爹妈分的连做饭的家什都没有了。”

  “听组长这么一说,我连媳妇都不敢娶了,万一媳妇生了双胞胎儿子,老了不得上墙头,要饭吃。”二宝说。

  “你想得美,打光棍吧。”

  “二宝,你打光棍最好,老了把你送到敬老院,有饭吃,有人伺候,多享福。”大伙拿二宝开涮。

  “凭啥我打光棍!嘁.....”

  “说正事”陈组长接着说:“乡敬老院,需要做义工的人员,没事干的去敬老院做义工,他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还有,种地,别因为一根垄闹不痛快,两家商量着办,中间那根垄,今年你种,明年他种。”

  “要是垒墙呢?”有人小声嘀咕。

  陈组长说:“哥兄弟也不要因为你多一墙,我少一墙的闹不团结,吃亏是福。”

  陈组长在外面办一天事,不知道李连吉家里闹矛盾。赵亚琴坐不住了,说:“组长,你不要旁敲侧击,啥都有个因为所以。因为先有因为,所以才有所以。”

  “什么因为所以,说绕口令呢。”陈组长一头雾水。

  “因为在哪?谁是因为?”二宝接话茬。

  村里有几个半大小子,论着叫翠花嫂子,平时没大没小地开玩笑。宋翠花架不住了,她下午一肚子气还没撒出去,这会又挨了数落,气呼呼地走了。

  “明天乡里组织各村代表参观周台儿乡文明村建设,赵亚琴去吧。”

  “去就去。”

  “散会,领钱。”

  连生在看电视剧《乡村爱情》。亚琴把刚领的钱在连生眼前晃了晃,说:“补助款六百”。连生把一沓钱递给亚琴,说:“两千四,半个月的工钱。”

  亚琴一脸欢喜地说:“三千块钱大票揣进我的包。”转身把钱锁进柜里。

  连生吞吞吐吐地说:“墙那个事…….就那样吧……”

  亚琴收起笑脸说:“唉,吃亏是福,陈组长刚给我上完政治课。这一天不知忙的是啥,累心。”

  连生关了电视说:“还是我媳妇明白,那墙能顶啥用,挡不住你和我的那个。你知道工友堆里流行什么话吗?旱,旱个死,涝,涝个死。”

  哈哈哈......亚琴笑的前仰后合。

  亚琴铺炕,连生脱衣服,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妈——连生——翠花出事了。”连吉没好气地在院子蹦着高喊。

  连吉领完钱回家,见翠花躺在炕上直哼哼,嘴吐白沫脸发紫,发现炕上扔着装卤水的瓶子,连吉知道事不好。他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当院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