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尾声

  大家正说着,小沙弥进来高声通报:“天柱禅寺永贤方丈到!”

  一位身披红袈裟的大德高僧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只见他法相庄严,面容慈祥,精神矍铄,步伐稳健,正是多年未见的永贤方丈,殿内立刻出现了清静与庄严的氛围。

  明心首座将他迎到上客堂中间的法座上。

  我们依次上前施礼:“方丈一向可好!”

  方丈见到我们每个人都面露微笑,慈祥点头:“阿弥陀佛。”

  明心首座站在方丈身边朗声道:“半个世纪之约时间已到,由唐洪生施主和高健施主见证开示之效。”

  我走到周敬文身边,拿起黄色石和开示:“方丈给黄色石持有人周敬文的开示是:‘痴迷一项艺术,必有所得’。”

  周敬文说:“正如方丈所言,我从小喜欢文艺,下乡后发挥文艺特长为农村、农民服务,后来成为终身职业,为燕山市文艺振兴服务,至今还在为基层大众文化生活服务。”

  高健走到史思亮跟前,拿出橙色石和开示:“方丈给橙色石持有人史思亮的开示是:‘投身一项专业,终有所成’”。

  史思亮说:“我正是遵从方丈的开示,扬长避短,投身小麦研究事业,一路拼搏走到现在,我还将继续在这条科研道路上走下去,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我走到马铁锋跟前,拿起蓝色石和开示:“方丈给蓝色石持有人马铁锋的开示是‘与水结缘,峰回路转’。”

  马铁锋说:“在我人生处于低谷的时候,正是方丈的点拨,才让我坎坷的人生发生了逆转。我这个人刚性太强,蓝色石是水的属性,我与水结缘,改变了性格和命运,我现在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我由衷地感谢方丈给我的蓝色石和开示。”

  高健走到梅家慧跟前,拿起紫色石和开示:“方丈给紫色石持有人梅家慧的开示是:‘治病救人,功德无量’。”

  梅家慧说:“我按照方丈的开示终身行医,治病救人,使我的人生道路越走越宽广,在医学的道路上攀登,给我无穷的智慧和力量。”

  我走到张洁跟前,拿起绿色石和开示:“方丈给绿色石持有人张洁的开示是:‘心存善念,终有好报’。”

  张洁说:“这些年我牢记方丈的开示,无论做什么,都心存善念,慈悲为怀,处处为他人着想。好像失去很多,实际上收获更大。现在的我,桩桩如意,事事称心。”

  高健走到小花跟前,拿起青色石和开示:“主持给青色石持有人梁天明的开示是:‘三年之内恐有一劫,切记防水患。’。”

  在场的知青都哭了:“梁天明明知自己有性命之忧,仍然不顾生命危险跳入洪水中救人,他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小花把青色石和开示交到冷云手里,冷云说:“生死考验面前,他别无选择,舍己救人,这是家风使然。他继承了他父亲的遗志,为救他人牺牲,死得其所!”

  方丈说:“无私无畏,大慈大悲,梁天明施主会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

  高健走到肖红跟前,拿起赤色石和开示:“方丈给赤色石持有人肖红的开示是:‘力戒贪欲,以防牢狱之灾’。”

  肖红“扑通”一声,跪倒在方丈脚下:“方丈当年一片苦心,我未能领会,也未听劝告,依然心存贪念,迷恋权力和金钱,结果自食恶果,在监狱里待了二十年,方才醒悟。现在一心想出家,与青灯相伴,了此残生。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方丈说:“得到不该得到的,就会失去不应失去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学佛当以明心见性为本,断恶修善为行。女施主既已忏悔,说明已参悟。只要心中有佛,皈依的形式并不重要。寺院全是男僧,不收比丘尼,还请施主见谅。”

  永贤方丈一抬头,看到了冷云眉心的红痣,仔细端详一番,问道:“女施主可是浙江杭州人?”

  “方丈怎会知道?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我的确是浙江杭州人。”

  “女施主曾在北平上学,那时不姓冷,本姓郑。”

  “太神奇了,方丈怎么会知道我本姓郑,建国前曾在北平上学?”

  “我还知道女施主的父母早逝,与长兄相依为命。”

  冷云疾步上前,走到永贤方丈跟前仔细辨认:“您可是……郑玉华大哥?”

  “正是为兄。”

  冷云上前紧紧握住方丈的双手:“我是胞妹郑玉芳啊!”兄妹相拥,老泪纵横。

  冷云抹着眼泪说:“自从父母去世,我就与在北平矿冶学院教书的兄嫂相依为命,兄嫂供我念书,照料我一切。嫂子因反对国民党暴行,新中国成立前夕被国民党特务杀害,侄儿得病后也不幸夭折。大哥护送嫂子和侄儿遗骸回祖籍下葬,从此兄妹再未见面。后来我参加了革命,化名冷云,到冀熱辽纵队当文化教员,遇到了在十二军区当司令员的梁雄鹰。他看到我眉心这颗红痣,说是美人痣,随即向我求婚。我答应了他,和他结了婚,生下梁天明,没想到梁雄鹰被国民党特务暗杀。我一边寻找凶手,一边寻找大哥,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了这么多年。想不到儿子梁天明上山下乡为救人而牺牲,我因此留在了雄鹰岭。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天柱禅寺?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胞妹我找你找得好苦!”

  永贤方丈说:“当年我护送你嫂子和侄儿遗骸回祖籍埋葬后,看破红尘出了家。得知虚云老和尚在广东云门大觉禅寺开坛收徒,前去拜师,成为虚云老和尚嫡传弟子。新中国成立后,师父命我来北方恢复寺庙,传播佛法,普度众生,重建十方丛林。我谨遵师命,复兴寺院,传播佛法,度人度世,持戒修行。我曾多次到北京寻找胞妹,始终没有找到。我在北方建寺院,兴禅林,希望从茫茫人海中寻到胞妹。五十年前梦中得到师父指点,说将有亲人来访,我命明心前去接应,遇到迷路的步行知青长征队,当时却未能悟透师父一片苦心,未能与外甥相认。不枉肖红施主指责,我修行功底尚浅,错过了与胞妹相见的大好时机。”

  肖红说:“都是我从中发难,搅乱了方丈的方寸,真是该死!”

  方丈说:“不关女施主的事,是我没料到步行知青长征队中会有我外甥。不管是否相认,总算见过外甥了。”

  冷云说:“因知青之缘,让我和大哥失散七十年后,今天终于得以相见。”

  大家纷纷祝贺方丈和冷云兄妹团圆。

  我和高健齐声说:“五十年前,永贤方丈给七名知青的开示完全正确,开示之效正如方丈所言。”

  肖红不好意思地说:“当年狂妄至极,逼迫方丈和首座定下这半个世纪之约,还请方丈和首座见谅。事实证明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所有知青都站起来给方丈鞠躬,齐声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感谢永贤方丈当年给我们指出一条光明之路。”

  方丈说道:“我该感谢各位施主才对。正是由于你们知青的到来,才使我们兄妹七十年后得以相见。自古雄才多磨难,你们在逆境中没有沉沦,没有气馁,百折不挠,坚忍奋进,积德行善,报效国家,终得好报。今后还要继续教育后代,回馈社会,奉献他人,人生自会圆满。今日赴约,寻得胞妹,老衲心愿已了,此生再无遗憾。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时,孟鹏飞对大家说:“各位叔叔阿姨,我开来一辆大巴车,你们上车回雄鹰岭吧。周叔叔带领的‘燕山知青艺术团’已经到达雄鹰岭,晚上给乡亲们演出。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马铁锋接过来说:“各地知青经常来雄鹰岭聚会,所以张洁在雄鹰岭建了一个‘知青之家’。今天‘知青之家’落成典礼即将举行,就等着咱们赴约之后回去就开始。”

  高健问:“史思亮、梅家慧,你们俩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和唐校长还要等着给你们当证婚人呢!”

  我也说:“你们不能再拖了,这次高队长我们也去雄鹰岭,和长征队的知青及乡亲们给你们张罗婚事。”

  史思亮看着梅家慧:“我都等了半个世纪了,好事不怕晚,我愿意和梅家慧结婚。”

  梅家慧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就听唐校长、高队长和哥哥姐姐们的安排,有劳各位了!

  大家鼓起掌来:“这是大喜事,我们就等着这一天呢!”

  方丈与冷云兄妹俩依依不舍告别,众人在首座和众僧的送别下坐上大巴车,离开天柱禅寺前往雄鹰岭。

  高速路上经过四十分钟的行驶,大巴车将众知青带到美丽富饶的雄鹰岭。

  村子里张灯结彩,中小学生和青年人载歌载舞,在村头扭起了大秧歌。一副大红横幅悬挂在新落成的“知青之家”大厦门前:“欢迎知青回家”。

  乡亲们急切地奔向大巴车:“当年的知青回来了!”人们挤到前面一个个地辨认着:“唐校长!”“高队长!”“周敬文!”“史思亮!”“马铁锋”“梅家慧!”但是谁都没认出肖红来,肖红做了自我介绍。

  田尚德、许广才、孟大叔、常大叔、九凤婶、常大婶、苏永才和老伴从人群中走上前来,紧紧抱住这些知青,个个泪流满面。人们簇拥着知青,走进了“知青之家”大礼堂。

  装饰一新的大礼堂,台上布满鲜花和绿植,台下摆好了二十多桌美味佳肴和烟酒茶糖。大礼堂横幅上写着《史思亮和梅家慧结婚典礼暨“雄鹰岭知青之家”落成典礼》。史思亮和梅家慧立刻被一群大姑娘、小伙子推推搡搡拉到后台去梳妆打扮。

  不一会儿,身披婚纱、手捧鲜花的梅家慧和换了一身新西服、笑容满面的史思亮被人们簇拥着出现在主席台上。打扮一新的司仪周敬文用洪亮的嗓音喊道:“各位来宾请入座,史思亮先生、梅家慧女士新婚典礼现在开始!”

  二百多人的大礼堂座无缺席,婚礼按照雄鹰岭的风俗按部就班地举行。老公社书记田尚德和老大队书记许广才作为介绍人、我和高健作为证婚人端坐在主席台上,向大家介绍新郎新娘的恋爱史,并为一对新人证婚。苏永才和老伴作为新郎的父母接受新郎新娘的鞠躬和敬茶,一对新人相互鞠躬互赠礼物,当众喝下交杯酒,梅家慧和史思亮的婚礼礼成。

  “知青之家”董事长张洁上台讲话:“在雄鹰村和雄鹰岭钢铁股份有限公司及乡亲们的大力支持下,‘雄鹰岭知青之家’今天落成!欢迎全国各地的知青朋友到这里来举办各种知青纪念活动和聚会!欢迎各地知青朋友到‘知青之家’来颐养天年! ‘知青之家’将提供热情周到、细致入微的服务,只收成本费零利润,各项开支公开透明!”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

  台下两张熟悉的面孔吸引了张洁的注意,她怔怔地走下台,径直朝两人走去。只见那位长相儒雅、风度翩翩的男子和身旁那位恬静秀美、气质非凡的女子双双向张洁伸开了手臂,泪流满面的张洁疾步上前,与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海燕!”

  “张洁!”

  “黎明!”

  相隔半个世纪后,历经沧桑的南北方知青战友终于在雄鹰岭谋面相聚了!

  台上,周敬文宣布:“‘燕山知青艺术团’精彩演出现在开始!”

  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史思亮和梅家慧,在人们的热烈掌声和祝福声中,在一男一女两个可爱的“小天使”的陪伴下,手拉手步入“知青之家”大厦里那间布满鲜花装饰高雅的“洞房”。

  大川和小花来到我身旁,悄悄告诉我:首座来电话,永贤方丈刚刚圆寂,他们要陪冷妈妈立即赶往天柱禅寺,让我不要声张。

  突然,大礼堂飞出七道金色光圈,有的看似金莲花,有的看似曼陀罗,有的看似菩提树,有的看似绿孔雀,有的看似金凤凰,有的看似妙音鸟,有的看似吉祥鹤。霎时间,七道金色的光圈又变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道美丽彩虹,绚丽无比,灿烂夺目,照得大礼堂内外一片璀璨!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心中明白:七色石绽放出最后的璀璨和光芒,是在提醒人们:这些与共和国一起成长的知青们,牺牲了自己的青春,背负了共和国的重负,用自己柔弱的身躯,铸造了共和国的辉煌。他们的付出和牺牲,值得历史和人们尊重。请不要忘记他们!

  七色石的使命已经完成,现在,它们要追随主人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