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过了两天，天阴沉沉的要飘小雪花。陆小林来电话，说市扶贫办有他一个哥们管钱，说可以孙桂英弄50万。这可把孙桂英乐坏了，她赶紧告找杨主席和老焦。杨主席倒是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可让人给堵里面了，孙桂英冲着几个后背问干啥呢。杨主席在里面说没事没事你回去吧。那几个人转身喊有事咋没事呀，没事上你们这衙门里来干球。孙桂英说有事说事干啥出口伤人。其中一个大眼皮的拉起架式说你们破坏民主强奸民意草管人命我得管管。孙桂英说好家伙都是戏词呀，那叫草菅人命不是草管，要是有人命得赶紧报警轮不上你管。大眼皮放下架武说好好算我不会用词，可他任大强就这么回事。孙桂英一愣说你们是焦杖子的，我咋没见过。大眼皮说是焦杖子大沟里的，车开不进去，你们当官的往哪见。孙桂英问因为啥呀堵杨主席。大眼皮说选举呗，我都选上了却不让我当，凭啥。杨主席说你自己说选上不算数儿，结果得听选举领导小组的。大眼皮说村里就那些人我心里有数儿，我知道我得多少票。孙桂英说你咋有数儿。大眼皮哼了一声说我猪都杀了三口，我能没数儿。杨主席就拍桌说你用不正当手段拉选票，不罚你就不赖了，你还来这找后账。大眼皮说别看他们不杀猪，背地里的勾当也没少了。杨主席说那你就拿出证据来。大眼皮说证据有得是，就怕你们连我家大门都不敢迈进一步。孙桂英说你说我们不敢进你家大门，你也太小瞧人啦。大眼皮说那好十天之内我见不到你，十天之后我再进这大门就不走了。孙桂英说一言为定。大眼皮说一言为定，说罢招呼人就走了。
人走了，杨主席就埋怨说你不该跟他较劲，他叫焦劲，专跟人较劲，杀猪的，挣钱了，头年想当村主任，没选上就到处找，硬说乡里村里搞鬼。孙桂英说杀猪的也不见得当不了村主任，关键是选的公平不公平，选出的干部是不是给村民办好事办实事。杨主席就有点不高兴，说你要信不来就下去考察考察，也算是了解实情。孙桂英说正好我这两天就觉得心里发空，看来是缺这方面的情况，到时候您也得跟我一起去。杨主席摇头说我可能有事，怕是去不了。孙桂英说去不了不行，有事抓紧办，要不到村里没人喝酒。杨主席就笑了说拿我当酒坛子呀。孙桂英说反正咱们得连情况带酒满载而归才是。
放下这话题，孙桂英就说那50万。杨主席说机不可失千万得抓住不放。孙桂英说那得咋抓。杨主席笑了说你也会说“咋”啦，有点意思。孙桂英说都让你们带的，连普通话都说不好了，你快说咋抓吧。杨主席说依我的经验，那就得送礼。孙桂英问送啥礼，是土特产呀还是烟酒。杨主席说这些都过时了，眼下就得点炮了，又省事又安全，顺便还误（娱）乐了。孙桂英心里立马就别扭，她早就听说这乡镇干部给上面打溜须的这个招数，就是打麻将把钱输给你。而上面一些部门的小头头也特爱吃这一口，钱到手，还不算受贿，但彼此心里都明镜似的。据说杨主席打麻将可以连轴干个四五十个钟头，他腿爱哆嗦，以活动血脉，曾经一天一夜哆嗦散了两把折叠椅，后来东家专给他顶备个大木凳子。孙桂英问除了点炮就没别的法儿，咋说那也是耍钱呀。杨主席拉着长音说别的法儿当然有，可办着费劲，送金送银吧，咱这儿不出那物件，直接送钱，弄不好就成了行贿，找小姐呢，出了事还得定组织卖淫……孙桂英沉下脸说这都是歪门邪道，你说说正道。杨主席说正道就得一层层往上打申请打报告，然后你就傻老婆等汉子傻等着吧……
谁是傻老婆，谁等汉子！胡说啥。孙桂英忍不住了。
不是胡说，是真的。早先我是，这会儿轮到你了。杨主席说。当乡人大主席前，他当过这的乡长。
那也不能说人家是傻老婆呀。孙桂英想想是这么回事，但仍忿忿不平。
话粗理不粗，你多担当吧。杨主席还牛了起来，他明知孙桂英只能往这道上走。
这么着吧，咱两手抓两头来，我负责打报告往上跑，您负责找关系再娱乐，记住，是娱乐不是误乐，但甭管啥乐，也别乐大劲别出格，还是喝酒吧。孙桂英说。
就怕劲小了不管用。杨主席说。
喝高度的。孙桂英说，她成心装不明白。
好吧。不过，钱来了这工程谁干呀？杨主席看似很随意地问。
招标，按规定办。孙桂英说。
她说得很坚决，她有点要捅窗户纸了。其实，乡里的这点机密一点也不复杂，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些光亮言语的背后，如果要把某些人心里真正起作用的因素摆出来，就是两点：权与钱。孙桂英有点道行，她已经了解到点内情，就是杨主席手里有个公司，乡里的好些工程这些年都让他弄走了，别人插不上手。孙桂英眼瞅着杨主席脸色就不好起来，但装着没看见，说声我去厕所，就把杨主席请了出去。她自己走在楼道里不由地想笑，暗道都以为我是傻老婆，往下我就干一把给你们看看，看谁傻。想着走着，她一头就钻进厕所。女厕所从外看和男厕所是俩门，但女厕是套在男厕里，而且是三合板墙还不到顶，除了人见不到面，声音听得贼清楚。对此孙桂英极不习惯，有好几回本该痛痛快快放松一把，却不得不忍着细水慢流，贼不好受，况且女的这边只有一个坑儿，妇联办公室计生委都有女同志，若赶巧了还得排队，既不方便又不雅观。
也不知吃啥了，孙桂英肚子不大好，蹲得时间长了点，厕所门就让人敲了好几次。人家不知道里面是谁，还说快点别在里面过日子吧。有男同志还起哄说八成在里面生孩子啦。气得孙桂英没解完就出来，到了办公室就做了决定，为了体现男女平等，把厕所改改，一层楼一个性别，二层改成女的，男的去一楼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