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采风途中,有人说莫言最近调大学当教授了。我想这是可能的。较早北京的梁晓声、上海的王安娜去大学教书,非客座,有固定的课程。而作家被聘为客座教授,那就多了。日前承德医学院聘我等为教授,有朋友祝贺,其实先前我已被两家学校聘为文学教授。

一家是河北大学,是我的母校。2003年秋河大80年校庆时我去,其间独自走进当年的教室,想想自1976年一别,心中感慨,抓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首七言诗。具体文字现在想不起来,但肯定情深意切。当时的河大校长是青龙人,我插队的县,又是中文糸毕业小我两届,算是学弟。他对承德前去的同窗格外关照,并言中文系出作家不少,但发表小说最多且影响大者非你何兄莫属,并希望我日后再去。

转年春上省作协组织作家去太行山采风,转了一路最终到保定,住进河北大学外国留学生楼。然后就有文学院(由过去的中文系发展而来)的领导接风、座谈,又给学生讲课。说是讲课,实际是讲座,在阶梯教室讲时,有位学生站起来念出头年我在黑板上写的诗,然后问当年的情况,于是在讲创作的同时,又加了一段往事回忆。在河大讲了几天之后,给了我文学教授聘书,约定过一阵还要去讲课。

而后又去保定师专。师专的校址有历史,即《红旗谱》中闹学潮的地方。那天讲课场面安排有点大,在礼堂,上千学生,是做报告的阵式。那么多人,而且学什么的都有,不好讲。但也应付下来,随后又得了个聘书。然后也说还去讲。

但日后我都没再去。倒不是人家不再邀请,主要是考虑咱讲的内容和大学教授讲的不一样,没人家讲的系统。倘若真像大学教授那么每日或隔几日讲一课,就得有充分的准备。咱这种去了叮咣讲半天的讲法,只能给学生带去些新鲜感,很难说给人家长多少知识。

不过,对有志当作家的学生,我讲的内容又具特别有用的一面,比如长篇、中篇、短篇小说的各自特点,作品字数的多少,以及如何投稿如何深入生活等等,这些在课堂上就很难听到了。大学教师可以讲小说,但讲写小说的体会,就不如我们了。

还有就是我愿意给文学爱好者尤其是小说作者讲课,就好比货卖买家。讲时你会看到面前的人用心在听。而在大学里,用眼一扫就能看出有人认真听,有的听不懂,有的则心不在焉。如果后者太多,我讲得就缺少情绪。所以,我又赞成讲之前发海报的作法,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千万别强迫人家来听。

这次承德医学院聘我们前,我曾参加一个系的课外活动。去了得知主题是“在大学里如何读书”。还好,这题不难,我把读书分为专业必读与专业之外阅读两部分,讲得还清楚。不过,毕竟讲专业之外阅读是我的长处,讲完了我怕出副作用,特别声明希望大家成为好医生,不希望改行写小说。全场都乐了,我回来一想也乐了,基本属于白讲了。

椐我所知,大部分作家聘为客座教授都与我差不多。而真正把工资人事关系转到大学,就是另外一种情形了。如今大学教授的待遇相当不错,学校环境又好,作家当了教授,自己调整好,还可以继续创作。对已成名年龄偏大的作家来讲,去大学工作不失为人到晚年一个好去向。不过,去了就得像样“顶班”,得认真备课。上课了你再累也得站着从头到尾讲下来。细想,也不容易。不像在家写作,想坐就坐想站就站,睡一觉起来再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