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和平庄,已经31年了。分别的久,白日生出许多思念,夜里又会做些梦。梦中依然在村里插队,已经插了很多年啦,还没有机会选调、上学、回城。于是就着急,什么时候是个头呀!猛然醒来,就笑自己如何这般的矛盾,既然如此,又何必盼着重逢呢……

和平庄是青龙县大巫岚乡的一个村。在19693月至197394年半里,我是这个村第5生产队的社员。那是纯粹的社员,没有任何特殊的待遇(后去的小知青有人带队,集体吃住。我们去了二人分一个队,粮站供应到当年10月,往下就吃场院分的粮了)。日后我已经做了盖房娶媳妇养猪生孩子的计划,但形势的变化,才有了做梦也想不到的另一番人生道路。

1976年秋我从河北大学后分到承德(地直单位),青龙还是咱承德地区下属的一个县。只是交通不便,直到1978年秋,才有机会出差到青龙。那日跟领导请假,去了和平庄。因为分别不过5年,所以村里的老少都很熟识,老远的喊我名。我回去直奔老房东家,住了一宿,转天早上回县里归队。而后的情况是青龙划归了秦皇岛,下乡坐公家的车倒是常奔宽城,有心再去一趟,毕竟是私事,况且也不是十里八里(和平庄在县东90里),就不便开口。后时间长了,却又有些不敢去了,怕去了帮不了人家什么忙(实话实说),反弄得两为难。结果一隔就了31年,和平庄于是在我的心里变得遥远起来。

今夏有了机会:一是秦皇岛市在青龙祖山搞第二届旅游文化节,邀我去。二是我买了车,自己开,去哪都方便。于是,当活动结束,我清晨从秦皇岛出发,一路北上直奔和平庄。碧空万里,道路很好,有18弯之称的梯子岭过隧道只须几分钟。当年去和平庄,必走三间房(乡)、龙王庙、木头凳,拐一个大胳膊肘子弯,如今走安子岭(有大隧道),近了很多。

不过早上8点多,车就到大巫岚,我瞪大眼珠寻找当年公社的旧迹。很可惜,什么都没见到,只见到一片现代化的厂房立在路左方,工程尚在进行。于是,大巫岚就是一片新气象。漫山青翠,前行8里地,就是和平庄了。我有些担心,记得从公路进村是一条很窄的土路,还有深沟,不知车过去否。看见一个路口,停下问这路可通和平庄,答通蛤子汀(村)。啊,那是再熟悉不过的邻村,赶集必过此村,那村也有知青。

略前行,路边一个高大的券门上有大字“和平庄生态文明村”。两侧密集的新房中间一条平展的水泥路面,笔直的伸向村中,我惊讶:村子己经经扩展到公路边了!抬头望村后的北山,依然旧日身形,只是草木繁茂植被厚重郁郁葱葱,不似当初因缺柴烧砍得乱石狼籍

村里很静,我小心开,生怕惊动了乡亲。远远见一些人,忙停车走去,刚要开口,有人就喊:“你是何兴身!(我本名)”我大惊,上前辨认,正是当初五队的社员。左右的人都聚来,指着笑道是他就是他。我则在略被提醒之际,就认准了各位大哥大嫂叔叔婶婶……当年,乡亲们待我们极好,因房东家女孩于桂霞比我俩大几个月,称她姐,我们为就有了辈份,称呼得很顺口。

老房东当然是心中第一亲人。但叔、婶已过世。见到桂霞姐和姐夫,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桂霞姐说别看多年不见,就是走在大街,也能一眼认出我来。我笑了说我也能。

村路方位未变,记忆中老房多已不见。按路先后,我去看了我俩的住房。村南小道两旁草色青青,尽头路边杨柳已成老树,然我们的两间住房相连的三间生产队库房已荡然无存。再去后街房东家的老屋,老屋早已不住人,院里青蒿团团。三间草房虽已换了瓦顶,但也无处不显着岁月的苍桑。没带钥匙,隔窗望我住的土炕,好像尚有余温……

然后就去桂霞姐和两个兄弟家。一路上则是串了一家又一家,见了一人说上一阵。生产队长、大队干部、赤脚医生,大队部、小学校、北山的果树,南山的老松。桂霞姐弟住的都是新房,日子过得都很好。大兄弟在外做工,二兄弟搞建筑工程。那日,我们说了很多,但说的最多的是到了秋天,待瓜果满坡的时候,约上同村的知青,再聚和平庄。不过,当我要离开和平庄的时候,想想已故的叔、婶,还有曾和我每日一起上工收工的社员,我的心又有几分沉重。但车子上了公路,回首远望一个崭新的和平庄,我就平静下来。啊,我的遥远的和平庄,往后你不再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