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425日)吃了早饭喝着咖啡上“热河泉边”,拜读杨帆先生新贴的旧作,感觉是一种享受。杨先生在2002年写出的这篇文章,放在今天仍有很强的现实意义。我是很想顺着这个话题,在赞同本文的同时也写些“同感”,忽然间就冒出个想法:这方面的话已让杨帆先生说的差不多了,我何不当一次“反方”。记得电视台大学生辩论,谁是哪方是抽签定的。那么,今日就权当我抽着了反方。咱也玩一次辩论游戏。条件是,说深说浅谁也不能当真(今天我说的也并非是我的本意)。不带上纲上线的,小沈阳讲话,“不带急眼的”。我想,杨帆先生是兄长,肯定能接受,那兄弟就不客气,多有得罪了。列位看官也就跟着张眼捧场吧您哪!

第一点:

“站在一个点上可能把曲线当成直线。站在近前看历史,有时看不清晰,拉开一定距离后,会看得更完整、更准确。”

这句话可没错,但没有说完整。列宁说:“唯心主义是生长在人类认识之树上的一朵不结果实的花。”列宁还说:“没有抽象的真理,真理总是具体的。”

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是辨证唯物论和历史唯物论。二者缺一不可。换句话说站在今日看过去,历史是一条河,而河水是流动过来的。我们可以指出往事成败之处吸收有益去无益,为将来而借鉴。同时回顾历史也要回到“历史”的具体环境中,找出其“真理”产生的“相对”之境。黑格尔说“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凡是合理的,最终都是灭亡的。”如此看待历史和现实,就客观就真实,就少了些激愤与焦躁,多了些理智与冷静。

停,停。上来说的也太哲理了,还是说大白话吧。历史向前走可跟高速路不一样,前方是哪里很难预测。事前诸葛亮少而又少,世上百分之九十九,还有点后多少,都是事后诸葛亮。而列在前面的,又多是哲学家,大道理怎么说行。换了俗家,说具体了,就难了,往前能看准的事,太少。

第二点:

承德可有完整意义上的“古城”吗?回答是肯定的,没有。孟子名言中有“三里之城、七里之廓”,那才是真正意义的城。城有东西南北门,城里鼓楼居中央。有了事,四门紧闭。打仗了,鼓楼击鼓聚民众,开大会,领导讲话,然后士兵上城墙击敌,商会安排劳军,平民听指挥让干啥干啥。不打仗,四门定点开关,城乡“之间”相互走动。正如为有两个不同的“空间”,才有了鲁迅笔下未庄阿Q进城归来后的种种描叙。

再看承德,随便拿出张上世三十年代四十年代乃至五十年代的老照片,承德不过就是山庄外有那么两条窄街,其余多是庄稼地、菜地。倒是有佟王府肃顺一些府邸,但没见过什么府“大街”“大道”。说明那些府就如日后海边谁谁的一座别墅,不是形成城市的要件。

清朝皇上到围场打猎有习武备战的意义,但在承德避暑山庄的日子,前一个意义就退次其后,而修养、读书(当然也理朝政)就明意在前。在这样的大前题下,随着山庄而聚起的这座“城”,充其量是为皇家行在服务的衍生品。其兴也赖山庄,衰也由山庄。尤如当代庐山、北戴河。高层人物、会场到那里,哪里就有光而耀眼,反之就不引人注意。其中自然包括本地的经济与文化。于是,小小承德府地(非指八县三区),独立于皇家山庄的本地文化,有,但就较少,更不上完整。如此,后人若硬将本地文化独挑出来成系统,再带旅游,难也。

一个地方的文化(狭义),主要是靠一批有影响文化人带起来的。从唐宋元明到清民国,承德这里出过几个名人?几位金榜题名?几个朝政位尊?几人荣归故里?几家世代诗书?我也孤陋寡闻,但也看过承德人写故里历史的光彩明星,只可惜往外一走一比,皆难入流,典籍不存,世人少知。如此,哪里就生出了许多地方文化。中国古来北(长江以北)出皇帝南出文人,皇帝是马上打天下,到了塞外更是天高云淡大雁飞。江南初为治化以外之地,皇威莫及言语少忌,环境所使,人多散淡,喜舞文弄墨。待江山稳固,显出文人之力,就多有书屋重于黄金,文风浓满乡里。一旦高官北去再白发归来,就带回满船书籍字画瓷瓶铜器。哪一件留下来都是一段故事,一段资谈。承德可有多少?

第三点:

“老城”老貌(不含文物)当年去之可惜否?答,绝大多数是一点也不可惜,应拆,拆得还不够,才有“三年大变样”。

承德“城下”不战,依坡借沟三百年盖将下来,老屋旧街如荒草丛生,缺章少法,乱棋一盘。城市街道没有完整排水设施,只靠小小旱河,河不行,就走流水沟。流水沟里有人家,水都流到屋里。那地方没拆之前我去过,正是夏日雨后,惨不忍睹。市民盼星星盼月亮快拆了这破房子。

一个人童年的记忆实际上是最不可靠,就像杨帆先生开头说的,特别容易“站在一个点上,把曲线看成直线”。去绍兴看鲁迅故居,看菜地、石井栏,看三味书屋,实在是太平常了。但在鲁迅的笔下怎么就变成光滑高大的石井栏,殿堂一样的书屋,原因就是鲁迅写出的是童年的印像。

生在承德的一个普通院落里,当小小的你仰面看世界,结果与长大后绝不一样的。一个小门洞,记忆中仿佛是一座高大的凯旋门。几个石台阶,可能就是登上太和殿阶梯。打破这种错位感觉,最有效的办法是如果你已经离开了多年,一定要在最怀念的时候回去看看。记忆中的泡沫就会消失,激动也随之消失。但如果你想写她,千万别回去,回去了再回来,将后悔不己。

北京的四合院,昔日是一家家独门独院,宽敞或小一点也安静封闭。今日高价位的四合院,都是内部现代设备的新型四合院。若一个大院住好几十户,一个水笼头大家抢,一个厕所轮着排。冬天生炉子墙上挂霜,夏天密不透风地砖冒水,这房子是越年久越可怕。乌镇、周庄等,都是“宜看”不“宜居”。我问过屋里的老人,老人恨透了旅游,弄得她一直也享福不到住新房的暖阳。周庄把老百姓都搬走,凡不做买卖的都愿意。

最大的误读是丽江。丽江的小桥流水和四方街等等,其实都是上世纪末那次地震后重建的,哪里是遗留下来的。包括天津古文化街,北京前门,均是今人再建的。承德建清风街时却也不晚,后不成事,非人意所为,乃时不到构建合谐社会之际,命不济为。笑谈“清风街”不长久,乃名字起得不好,少土木根基。清风徐来,又徐去,焉能不衰。若请我起名,起码叫个“清韵坊”、“清河巷”,说什么也得让这条街扎根在旱河边不动,不致于后来一说拆就先拆清风街。

至于“二鬼把门”,就得提及“五片联动”。没有这“二鬼”,也就没有两宫门前那一片。历史的看,还是功大于过。失误之处,是时任领导仁慈,为开发商网开一面。那时地皮并远今白之金贵,倘若领导以自己身形为本,“二鬼”只许胖不许高,就绝无今日的非议了。现在看,为官者在科学发展上不可心慈手软,一慈一软,就把前世动名伤了大半,太不划算。然不管怎么说,此一时彼一时,别站着说话不腰痛,把一潭死水搅动起来,也属大不易也。放咱去,咱未见得有那等勇气。

至于老房子应该留一些,也不错。但关键得看你在那时是到了什么程度又是什么规模。举个例,天津老城城厢区,四四方方一座城。东西南北四条马路,就是八国联军打来后拆城墙拆出的路。内里正中是鼓楼,鼓楼西达摩庵巷就是当今总理的故居。整个这一片,全部青砖青瓦老房,也不乏像样的四合院。但天津当局毫不客气一声令下拆个溜光。须知天津还有个冯骥才,但凡有点历史民俗的遗迹,他都力主保护。但对此他没反对,原因也简单,你住在原租界里小楼好舒服,你不让拆,你搬这住来?恐怕你连一个星期都用不了就得说,这房子这环境可得拆了变了。

而天津原租界地“五大道”等却一点也不让动,道理则在人家当初建楼时,已预备了今天也不显窄的街道,而且上下水道取暖设备一应俱全。当今人若有一套几十年前的小楼,亦如获至宝。如此对比一下,我是没去过承德太好的四合院,但去过老都统府,肃顺府,里面盘丝洞一般,拍巷战电影电视剧是好场地。要说宜居,可不敢言。解放后承德高干多住山庄里而不在市内,亦可说明些问题。这事怨谁?我看谁都别怨,怨你这些房子命不好,你没挺过那段艰难的时代。谁叫你又缺上水又少下水又有那么多空处可垒小棚,谁叫与你为伴的主人又能找来碎砖头又会盖小房,结果必然把你弄成这样。真正的城市,市民想在街上找块砖头是不可想象的,没有!所以,承德原来就是个城乡不分的山庄之外人口稠密处,你弄把她弄成多少多少名城之一,再按名城条件衡量她,她焉能不捉襟见肘。

第四点:

谁都爱家乡,但爱家乡得爱得是个地方。俊就是俊,丑就是丑,丑的少对外人说就是了,但也别把丑说成俊。对承德发展的种种埋怨,很多时源于对这座小城过分的“热爱”上。她走到今天这个样子,也是历史的必然。当然,承德的未来全更美,我们都期待着,但那不是一着急就能达到的,这座名城,就到底,实际是“名园”,如果除了避暑山庄,她还有什么?说到说她是沾了山庄的光。硬把“城市文化”往大里说,不是她的强项。

就写这些吧。写罢发现,也没到了正宗“反方”的程度,但也当“反当”硬贴出来。欢迎各位再当“反方”。但“反”时也有条件,尽量少说“套话”,比如承德是历史文化名城、世界遗产等等,这些话全地球人都知道。

最后来段打油诗:

闲来无事找乐,

且当一回“反方”。

强辞夺理说事,

没电说成有光。

也不全是胡言,

亦非满篇荒唐。

兼听总有益处,

春日残阳临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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