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7月,中国作协办了一个作家班,我参加了。这班有特色,名为鲁迅文学院作家班,但办班地点在中国作协大楼内的服务中心(宾馆)。作协拿出整三楼一层二十多房间,每人一间,为期一个月,结束发很正规的“鲁院”证书。于是,我就成了至今仍没去过“鲁院”所在地的鲁院学员。

开学典礼在作协大会议室,中宣部副部长、作协党组书记翟泰丰开口讲:开学典礼第一件事,发卷子。我们拿到手看,都是学习邓小平理论题,一大篇。谁也没想到,都不说话,低头紧答,50分钟交卷。往下又接着进行下面的议程,气氛就轻松了,说你们都是“当红作家”,这一次不讲写作,只讲理论、经济,为的是拓宽眼界更多了解文坛之外的事情……

台下男士有不少烟友,想抽,台上说课堂不许抽,有人就出去紧抽再回来。后来上课就出了这样的座次,我们不抽烟的坐前面,烟瘾大的坐最后,以方便他们悄悄出去过把瘾。至于考试的结果,没公布,只是后来翟部长在一次会上说考得不错的是何申和程蔚东。程是浙江省广电厅的,《子夜》编剧。我去之前在单位刚学习过,还记着。

这二十多位作家,有山西张平,写过《抉择》、《国家干部》;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陆天明,写过《苍天在上》《大雪无痕》;陕西叶广芩,写《梦也何曾到谢桥》《采桑子》,还有江苏周梅森、范小青、上海的秦文君、北京的星竹、山东的张宏森等等,河北是“三驾马车”、谈歌、关仁山和我。

开课了,讲课者多是各有关部门负责人,理论联系实际,讲得极精彩。比如刘明康,现在是银监会主席,当时是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温文尔雅,直言直浯,谈到界内的问题毫不掩饰,说海南有的行长喝酒时抓过香烟盒上写几个字,几百万就批出了,听得我们目瞪口呆。今天听这些事不新鲜,十年前还是忌讳的。此外,编辑《邓小平理论》一书的讲改革开放,国家计委的讲当前经济,总之,这些课让我们受益很大。任何一位作家创作之所以有特色,根源在于其生活环境的特色。而特色既成就是他,有时也局限了他。适当时期让其开阔眼界了解外部,对其创作是极有好处的。

讨论不多,课余时间都忙着写东西。那时我还没使电脑,见张平随时带着“笔记本”,有空就敲一阵,一部新长篇又要出来。此外,来访的人也多,除了记者外,最多的是各出版社、杂志社编辑部。出版社多对个人,关上门商议出长篇的事;杂志社要中篇,数量多,狮子大张口,希望每人都给写。我们“三驾马车”当时作品发得正火,与其他十多位写中篇的高手,屡屡的被他们一网打尽,拉出去先吃一顿。吃了人家嘴短,人家要稿,就得答应。业内的规矩是一旦答应,就明确发在几期,以及交稿的时间,到时候有责编会不断地催。结果几顿饭下来,就觉出“稿债”发沉。我们三人其间还和人民文学出版社签了出长篇的协议,后来一看可麻烦了,这班要是再长俩月,回家两三年都不能喘口气,赶紧躲吧。于是有时新关门不言声,开饭下楼吃口份饭就回屋闷着。

也不是总闷着,晚上男士们就聚到谁房间里侃,烟抽得燎着了被子一般。睡下也不安生,谈歌搞恶作剧,星竹有点口吃,他学星竹给各房打电话,说:“要、要毕、毕业了,给老师送、送礼吧,送钱省事。”有听出来,有的当真,周梅森还问送多少合适呀。陆天明一贯是正义凛然,第二天早上砸星竹的门,说你怎么这么庸俗。星竹傻了,问:“我、我咋庸俗啦?”一旁笑成一团……

这些同学现在当了大官是张平,山西副省长。张宏森是电影局副局长。但多数还是干写作这老本行。前些天叶广苓来承德,我陪她逛到小布达拉宫时,我在下面歇歇,见一个女士面熟,她也瞅我,原来是秦文君,她也来旅游。没想我们三个同学在这见面,就说起往事,秦文君写儿童文学,上海人,文静,外出喝酒很少去。叶广芩根在北京,年轻时在黄河滩喂猪,受了不少苦。她学问好,又深入生活,在周至县挂职9年。虽是女士,性格豪爽。学习期间,星期天请我们三人到朋友家喝酒,谈歌自己造了一瓶茅台。回到中国作协去七楼打乒乓球,他坐电梯出去买烟,按一楼按成副一(地下室),出去一看黑乎乎,又上了七楼,再下去,还是黑乎乎。过半小时见他还在电梯里,还说:怪啦,一楼怎么变样了?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