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窝骨”是什么东西,若怕没有多少人知道。至于“红烧窝骨”,吃过的人可能更少了,起码我在承德这么些年,就没听过也没吃过。前些日到天津,老朋友肖克凡(《山楂树》编剧)说我请你吃窝骨。问了好几遍,才弄清是哪俩字。“窝骨”,牛膝盖骨也。那个“地方”,硬梆梆的,谁能想到竟是一道美味。

    天津人找乐子的兴致极高。比如吃早点,可大街都是,但说哪的锅巴菜、面茶好,就宁愿跑老远的路去吃。那天早上肖克凡和朋友作家一默开车拉我跑了四十分钟去吃锅巴茶,三块钱一碗,我吃两碗,他们各吃一碗,汽油钱比这贵多了。但味道就是不一样,值!

    晩上去吃窝骨,开了一个钟头的车。从天津西南新区开到老城西北角,不到六点,挺大的馆子里早满了,临街十几张桌子尚有一处,赶紧占下,再晚一点,连这都没有。馆子是清真馆,跑堂的一律为壮汉,没客套话,来壶茶,答那边有开水自己沏。点菜要这要那,过来一看说就你们仨,也吃不了那些,少来俩吧!好傢伙,如今哪有这么做生意的,但就是火!

    窝骨端上来,大圆盘里,小山似的一团暗红肉团,玻璃汁鲜亮。两把快刀随即左右几划,就分出骨头和肉。挟一大块连带肉,往嘴里一搁,甭咋嚼,只呡几下,稀烂,喷香,才咽下去就想吃下一口!

这就是窝骨!东西看似简单,但做到这份上,却极费功夫。干净、没异味,烂乎,还得完整。据说整个天津城也没几家做这菜,而做得最好的就是这家。也难怪吃客都专程而来,熟得好像到了自已家。

除了窝骨,在天津吃饭,鱼是不能少的,那日上的是红烧什么鱼。肖克凡说如今天津除了吃海货,还吃灶台鱼,是从东北过来的。只是没有时间,留作下次再来的首选食品。

    人有口福不用忙,回到承德,转日就有朋友邀去吃鱼,巧了,还就是“灶台鱼”。店名又有特色,“赫哲渔村”,面对棒槌山,背靠武烈河,景致极佳,内中一派赫哲渔乡色彩,各种名贵江鱼个大得令人吃惊。大马哈、鲟鳇、大白、铜锣,切成方块或整条炖在铁锅里,加上各种配菜,还有贴玉米面饼子,众人团团围坐,香气腾腾,此刻若不吃得喝得痛快淋漓,更待何时!

    于是就想,一个地方的饮食发展到今天,就形成了本地特色与外来风味多元相互交织的局面。苏东坡被眨官到远地,不是不想汴梁的口味,不是不念家乡的蜀菜,但没办法,吃不到,只能就地取材,品当地特色。特色是一个地方的名片,没有特色,人们来了吃了走了忘了。有特色,就帮着记得牢。

    而外来的饮食侵入,又是现代生活优势的必然结果。赫哲的大鱼,千里万里,想吃,整箱的就运来;四川的麻辣,更是打遍天下。天津的煎饼果子,早已被改造得各具地方特点。于是,本地与外来,即是一对冤家对头,又是好兄弟,手拉手丰富了我们的餐桌。

    只是,对经营者来说,竞争还是残酷的。你的本地传统特色好,你就红火;人家外来的有特色,人家就食客盈门。东北的灶台鱼在承德已有好几家,颇有做大之势,倘若有人也做出一道“红烧窝骨”,肯定也是畅销菜。如此,本地民众四方游客也就有幸大饱口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