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本地新闻,有市民接受采访,谈到市区公共厕所少,且卫生状况很差,希望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不由的,我就想起一种很少见的公厕---圆茅房。

    我年少时家住天津和平区黄家花园。那里在清代确有黄姓官员建过官邸与花园,后来泛指那么一片挺热闹的街区,位置在原英租界内。其间有一五条街的交汇口,车多人多,而几乎在正中,有一座独立红砖圆房,位置上佳,非常醒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交通岗或商店什么的,其实不然,那是公共厕所。我们称之 “圆茅房”。

    和四下洋房一样,“圆茅房”亦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墙是钢砖(机器坯)对缝,很坚实;屋顶铁楞瓦竖天窗,通风好;墙上小百叶窗,美观隐秘。若单从外表看,就是一座小洋房,但内里是厕所无疑。老人讲早先是坐便,后改蹲坑。由于是圆形,内中方位发生变化,进门就避免了相互面对面。男女厕各占小半圈,当中有管理室……

    其实那时大家也都明白,这建筑是外国人留下,又有点影响交通,各家楼内都有厕所,蛮可以拆了。但没有,而且保持了很多年。因为这厕所不光方便了上街的坐车的人,而且还是个地标性建筑。天津街道除了老城没有正南正北的街,生人打听个道,你得告诉他一直走向左向右拐。说去黄家花园,好,见到“圆茅房”,就到了,而“圆茅房”,很容易一眼望见。

    那时没手机,电话也是稀罕物。大家若想明天一块外去,在哪集合?在圆茅房那。到时不光不会找差地方,还能先方便了,想灌点自来水,管理室有。或许说厕所那多臭,谁在那边儿上呆着。得说明,这厕所下面是流水的,秽物随时冲走,附近就有干鲜果店等,生意并不受影响。

    这样的圆茅房还不是一座,在不远处还有,也是建在几条街的路口。而且都是在英租界内。对此,小学语文老师还曾启发同学以此为例批判资产阶级贪图享受,说厕所建得比劳动人民的房子还好。直至1964年,陈伯达到天津,在车上见到圆茅房,讲了厕所也显示一种文化等等,当地领导或许觉得这也太宽容外来的文化吧,于是就把所有的圆茅房都拆了。很显然,是政治因素起了作用。后来天津洋房受到保护,有人觉得圆茅房拆得有点可惜,但已经拆了,又是个厕所,也就不便重建了。

    再说另一有特点的公厕:北京长安街上的临时公厕。1966年10月,我和同学去大串联,在南方转了一圈,再到北京已是11月中旬,正赶上第八次接见红卫兵。几十万人坐在长安街两边,从早晨等到下午,渴了水壶有水,饿了吃口干粮,这都好办,上厕所呢?有人指不远处绿帆布小墙,那就是。

    好傢伙,敢情北京早为这类大型活动有准备:现在长安街的人行道上,隔不太远,就能见到一排一尺宽的长铁盖儿,这就是厕所。隔一个撤一个,就是便坑,撤一溜就是小便池。四下用帆布一遮,就是墙,露天。也亏了有这设备,既便如此,当时人太多,也弄得黄水滔滔向处流。

    2004年夏,文化部组织了一次海峡两岸云南游活动,一百多人,台湾、香港、澳门及内地文学出版界的。中国作协派了我们三个作家去。坐大轿车,在云南大山里转了十多天。其间,一切都顺利,只有一件事令主办方有些尴尬:来人中有不少岁数大的,途中不能坚持到预定的休息点入厕。临时停下来,倒是有厕所,都很小。女士又占多一半人,都很讲究,排着长队等着。主办人只好请男士“野放”,将厕所让给女士,如此,也弄得行程安排一误再误。活动结束举行宴会征求意见,有人就提出厕所问题,令当地领导好没面子,当场表态要投资建厕所。

    想当初,人和百兽共同生活在山野之间,起居触于自然。后来人进化了,穿衣服,建房舍,就讲求卫生,文明由此变得重要。城市厕所与城市文明水平密切相关。建圆茅房时还没有建旅游名城等一说。现在有了。相信一旦今人动手,肯定要建得比当年英国佬胜出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