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河南(中原)大灾荒,饿死许多人,冯小刚的电影展示了那段悲惨历史。有人想象,死了的婴儿,没能在人世间走一遭,不甘心,发狠道: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穿越---1962年又投生,谁料生不逢时,一落地又给饿死了。这是想不到的事。莫言有文章《凶恶吃相》各报都转发。以他的年龄,所经历的挨饿,自然是后者。这段历史现在也可以捎带一提了。别看只是“一提”,其实很不简单,也是曾经想不到的事。

    上世纪七十年代常搞“忆苦思甜”活动。因为有教训,主办者事先都严查你说的倒底是“哪年”的事。如果是“低指标”,那可就是政治问题了。大队革委会主仼指着鼻子训:“吃糠吃多啦?猪脑子呀!得说1949年10月以前的事,明白不?”骨干社员说:“明白,可那时俺还不记事。”主任吼:“回家问你娘!”

    但有些地方,偏偏1947(猪年)、1948(鼠年)1949年(牛年)年景尚可,没闹大灾。没办法,那也得“忆”呀,只能找那几年卖房卖地的破落户。农民没地,按理说应该很苦,可情况又绝非那么简单。某朱姓人家,原富足,有骡马有雇工,但赶上他爹败类,抽大烟胡造,孩儿们也跟着有米一锅有柴一灶,穷是穷了,倒没亏肚子;而一窦姓人家,曾贫苦,但勤俭度日,一来二去置些房子田地,看似富,但亏着肚子。原以为日后穷富见分晓,没想到划成份了,就以解放前三年经济状况为准,朱家划贫农,窦家划地主,窦家私下说比前朝姑奶窦娥还冤。

    看似个例,实则不少。以“三年”定终身,很难公允。但那又是不容分辨的事。成份、出身,在三中全会前就跟标入阎王爷生死薄一般,不光定了个人今生今世,看那架式还要惠及或坑害辈辈子孙。在农村,成份好的可当兵选工入学,成份不好的连媳妇都娶不上。換婚,最初起因就是地富为给儿子娶个媳妇,将挺好的闺女嫁到特穷的贫农家,換对方家女孩。后来可能上面也觉出有点太过,下文件改“子弟”为“新社员”,可你就是改“新新新社员”,又有几个贫下中农女儿愿往火炕里跳?

    想不到的事总会发生。某地有老贫农姓权,在村里掌权多年,儿子好几个,当初没一个好好念书的,不怕,成份好,机会多。地主姓钱,孩子没出路,都好好念书,别的同学说你们念也白念。没想到,还有不讲成份这一天,钱家孩子上大学的上大学,开矿的开矿。老权的儿子去老钱家的矿上开勾机。老权一开始转不过弯,不让去,说咱有权的咋为他有钱的扛活。后来他想起来,定成份时有指标,村里都穷,就他们一户姓钱的,加上雇过两个短工(按当时政策,两短工折一长工,为地主成份标准之一),工作队说谁叫你姓钱,你就当地主吧。结果弄得老钱家三十年有屁都得找没人地方放。

    有一年坐火车快到石家庄,上来两个女孩浓妆艳抹眼睛毛像刺猬,尤其一身香水味,不由地让人联想起生化武噐。忍不住,学着那边的话问:“昵(你)们,是走(做)甚么的?”。女孩说:“俺们是干特哼(行)的。”“特行”?我乍听还以为是公安呢。后来咋看咋不像,又问,她们瞥我一眼,明显地瞧不起,一个说:“挺打(大)岁数,咋连这都不懂。告诉你吧,走似(就是)坐太(台)。”另一个挺大声说:“坐太(台)明白不?”我摆手,指指乘警。她说:“没丝儿(事),不似(是)出台。”一副很得意的样子。真想不到呀,她们还挺自豪的,我一下就让生化武噐熏倒了。幸亏石家庄是终点站,朋友接站问明说:你要不倒,没准被俘虏了。我说就冲那些刺猬针尖,我就绝对落荒而逃。

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正要打的,身后有人说:二位大哥,去俺们店吧,俺们那又便宜又好。”我回头一瞅乐了,正是她们俩,我说:“昵们出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