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山里的小男孩差不多每人都有个小花篓,用来拾柴草。花篓用刺槐条子编成,实篓底,帮镂空,两根背带,与现在学生书包一个揹法。那时小学生放学回家不能写作业,得立刻揹上花篓上山下沟,干自己该干的活儿去。

    好像花篓是专用的,谁的就是谁的。随着年龄渐长,花篓也在变大(家长编或集上买)。但相对成年人用的大花筐,仍属小花篓系列。我初插队时,很是奇怪,在这开门就见山抬腿就爬坡的地方,缘何缺柴烧?后来明白了,还是人太多的原故。那时节没沼气没液化气没电饭锅,做饭一概烧柴禾。一日三餐,天长地久,就是孙悟空的花果山,也架不住那么多人砍那么多灶膛烧……

    缺柴禾也得做饭,谁也不能吃生米。入了冬,成年人进更深的山沟里打些柴,再加上秸秆,如此家里算是有些可烧的。但又远不够用,于是平日孩子搂拾杂柴草,就必不可少。都是孩子,有能耐大的又勤快,出去一阵儿,能揹回冒尖一花篓。也有笨的贪玩的,天黑了才弄多半筐,回来一准挨骂:你个懒货,吃饭死能吃,一干活就松包。骂完了也得给粥喝,一碗也不少。

    孩童揹小花篓的那个年代,学生的书包也小,没几本书,还见过没有书包,用块布包着书去上学的。晚上做作业,就趴在炕桌或炕沿上,小油灯旁还有娘的纺车吱吱地响,地下他爹还得借着这点亮,收拾种地的家什或干点什么。

    这种情景现在跟学生们讲,他们理解不了。既便是农村孩子,也远离了那种生活。如今既便一些边远村庄,最好的房子也是学校。学生们也早已告别了小花篓,同时也告别了小书包,揹起了大书包。大书包沉,份量甚至不比一小花篓柴草轻。这还是小学生的特殊待遇。如果到了初中高中,书本都是成撂的码在课桌上,黑夜白天不动,若有一日往家搬,估计得用大花筐。

    现今小学生的大书包有时能有小二十斤吧,瘦瘦的稚童揹时得略弓腰向前使劲,怕仰面摔倒。当一班班小学生在暮色中从校园出来,那相同的身姿,不由让人想起山村孩子揹小花篓拾柴归来。只不过迎接他们的是成堆轿车;还有长辈接过书包,仆人般在后面颠颠的紧跟着。

    小花篓的年代,孩童们身体强壮胆子大有力气,能上树掏鸟下河抓鱼。大书包的当今,学生们知道的事多,能打游戏机会脑筋急转弯。有时我想要是把这两者结合起来多好,但做不到。小花篓已被无情淘汰,大书包的日子正方兴未艾。童年不知道读书的重要,鲁迅告别百草园时说:“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和木莲们!”不知谁也会说:“Ade,我的小花篓!Ade,我的鸟窝和小鱼。”